沈徽还记得那时挂在殷盛乐嘴角的嘲讽,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杀意。
“最可笑的是,他连死都不敢死的。”
殷盛乐将那御史贬官,命人将他或收买,或指使,去市井间传播自己女儿贤名的人全部抓到菜市门口,让他们反复地把那御史暗地里做过的事情全部像是说书一样地说了三天三夜。
这下子,那御史的名声彻底毁了,连带着他家里人一起也被刻上了“小人”的记号,殷盛乐便顺理成章地拿去他身上的官位,将其贬为白身,而那个曾暗暗流传过“天生凤命就该母仪天下”的女子也无声无息地跟着她被贬为白身的父亲连夜离开了皇都。
他这一手虽没直接对御史一家喊打喊杀,可对一个言官而言,失去了“正直敢言”的名声,比要了他的性命更为严重,但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也终究是不敢自尽,反倒是他的女儿再受不了旁人的白眼与流言蜚语,在出京后的第二日,就悬梁自尽了。
巧的是,与她父亲一模一样,她也没能死成,被人及时救下来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御史并不无辜,存着私心,又瞄准了皇后甚至是将来的太子之位,遭到贬谪也是理所应当,但当他女儿自尽的消息传出后,便又有人觉得殷盛乐做得太过分了,毕竟这家子的谋算也没达成,还丢了大脸,但把人逼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呢?
沈太傅亲临蔡侯府花宴的消息飞快地穿了出去,向来无利不早起的柳家立马从垃圾堆里翻出蔡侯府的请柬,柳夫人将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间里绣嫁衣的柳曼雪找出来,又叫上一个平日里十分安分的庶女,把两人都打扮好了,急匆匆地带着到蔡侯府上来。
她们这一众女眷谈天说地聊八卦,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御史的女儿身上,同样是瞄准皇后之位,也同样遭遇了失败,柳夫人觉得自己很有发言的必要,她脸上的横肉颤着,一甩帕子:“要妾身说呀,这御史小姐也实在是太矫情了些,她爹当初叫人传说她天生凤命的时候,可没见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倒是天天端着自己马上就能入主中宫的架子,鼻孔朝天的谁也看不起,她既然谋划了皇后之位,却又没想过倘若事情败露自己该怎么办。”
叫殷盛乐无端想起《疤头男孩儿与无鼻男》里最叫人讨厌的反面形象的柳夫人笑起来也是娇滴滴的,她尽可能地从每一个角度去鄙视旁人,却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光想着把所有好处都往自个儿怀里搂,真当老天爷才是她亲爹,事事都会满足她呢?这下子好了,名声丢个干净不说,还丢了官家小姐的身份,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学着她爹那样用死来威胁人,凭白给圣上泼一层污水,她怎么就不真的去死呢?”柳夫人咯咯笑着,一个刚刚踏入此处的素服女子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有人注意到她,认出她便是话题的主人公,高高的衣领边缘露出一道勒痕,扶着御史小姐过来的蔡月萍看了满脸蔑视的柳夫人一眼,暗道一声晦气,便侧了身子,搀着御史小姐的手臂:“姐姐可还好,要不我扶着你到厢房歇息歇息?”
局促难安的御史小姐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见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柳夫人笑得更大声了。
柳曼雪只觉得自己脸上臊得慌。
恰在此时,偏有看柳夫人不顺眼的某位夫人扬声道:“柳夫人,就算您女儿当初也没当成七皇子妃,你也不能如此针对一个小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