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无意亲手杀敌。他知晓自己的斤两。但如今状况不同,便是不冲入阵中,他亦需要留在战场上。两万士兵是他带来的,他不能让他们不逃跑的同时,自己怕死躲到后边。虽心知自己绝不算这两万士兵的主心骨,但到底调遣左右需要靠他。
死死看着渐渐分散开去,融入战场中的两万兵士。手紧紧揪着缰绳,身子僵硬不可放松。但愿!他这样做,不是再赔上两万兵士!他当真怕自己是折了夫人又折兵!
他想找一找楼桓之的身影,但还来不及转开视线的时候,有淼兵冲上来,向他刺来长矛。淼兵口中还骂道,“可恨的大靖人!无耻之极!以多欺少不算,还要再带兵来欺我淼国!”
云归好一会儿都是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自己凭着本能,躺倒在马背上,几乎要掉下地时,看见头上湛蓝的天空,才反应过来自己险些要死在淼兵的长矛下。
他太知道长矛入体会是怎样的感觉。这长矛与前世刺入他身体中的银枪,是何等相似。那样尖利的头,用力一刺,便可轻易地戳穿了人的身体。
躺在马背上策马往旁边跑去,不知该庆幸他还紧紧抓着缰绳,还是庆幸他虽武力不济,但骑术尚可。
可再怎么躲,都有极限。待得身下马被长矛刺死,他跌落在地时,看着淼兵仇恨的眼神,他发现自己好似又是死期到了。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他无话可说。淼兵恨大靖,难道不该?大靖本就是出师意图不纯,打着幌子要扩宽大靖版图。他没办法说一句“弱肉强食,天理自然”,亦没办法向他说“大靖罪大恶极,是大靖对不住淼国”。
诚然,他隐隐觉得歉然。可若二+六年前,三国联军胜了,大靖败了,可还有父母双全、衣食无忧的云归?可还有安居乐业的大靖百姓?到底是弱肉强食。即便他没法对这淼兵说出口,但确实是事实。若是大靖弱小,淼国强大,难道就不会出现淼国意图吞并大靖的一曰吗?
到底是弱肉强食,到底是人心不足。
云归看最后一眼湛蓝的天,就缓缓闭上眼,等待死亡再一次降临头上。但是等了一会儿,身上仍无疼痛传来,只有一泼温热的液体,洒在了脸上脖子上,还有两只手上。
他闻到了血腥味。虽然这两日下来,他觉得血腥味粘在身上洗不掉,觉得四周空气里都泛着血腥气。但他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要被那股铁锈味熏得呕吐出来。
睁开眼,看见的却不是湛蓝的天,而是一张黝黑粗犷的脸。带着几分忧色,在见他睁开眼后,却是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笑得一脸憨厚。
算是熟悉的一张脸。云归看着看着,竟有点儿鼻子酸。待得对方见他迟迟不动,以为他哪里出了问题,问他,“云小子,你是被吓坏了,还是受伤了?”
云归这才站起身来,向他言道,“多谢项大哥。若非你,云归怕是要去黄泉路了。”上天已待他宽厚,容他再活一次。若此次死了,必然得去见阎王爷的。因着劫后余生,云归怎么看项初,都觉得分外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