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入目所至,是苍苍白发,白发间凸起的枯骨,诅咒凝聚成实质,伏在韩雪绍身上,宛若囚笼,让她难逃煎熬。沉郁的、生涩的割裂声响起,她毫不犹豫地用玉簪划破了手臂上的皮肉,她是不觉得疼痛的,故而辨不清下手轻重,皮肉翻起,露出斑驳的暗红色。
颜色鲜艳得刺目。
让他想起欲要熄灭的烛火。
别做这个好人。
你不需要谁的感谢。
一滴心头血,一滴魔族的心头血,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出去的。
祝寻鱼将话语在唇齿间,一遍一遍碾碎了,咽下去。
像是吃进了玻璃碎片,顺着干涩的喉咙,被挤压着,往下滚落,划出斑斑血痕。
韩雪绍终于不动了,如同要冻死在一场冰天雪地之中的小貂,缓缓地咽下最后的气息。
他试着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犹如百足之虫冻死僵寒,在一场大雪中踱着积雪前行。
然后他看到韩雪绍脸上的泪水。
那样沉默地、静静地流淌着,连吐息间都没有泄出半点哽咽。
兴许连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掉眼泪,纵使死期将至,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鸣蛇发出“嘶嘶”的声音。
祝寻鱼忽地叹了一口气,凝重的神色有了一点变化。
至于是什么变化,祝寻鱼不知道,鸣蛇也没办法解释清楚。
他取出那张做工粗糙的、十分廉价的蝴蝶形状面具,抬手扔了过去。
袖摆受到风的牵引,绽开一个蝶翼似的形状,倏忽间又落下,透出罂粟的糜烂气息。
韩雪绍似乎被这点细小的声响所惊动,肩膀轻轻耸动一下,连带着发丝也晃了晃。
祝寻鱼的身形有片刻的停顿,然后他走了过去。不是他在牵引这具空荡荡的躯壳,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向韩雪绍走去,他不喜欢被操纵的感觉,却并没有试图反抗。
他俯下身,手指触到韩雪绍的面颊。
她相貌,全然看不出是往日里那个一眼便叫人惊艳的美人,骨骼露出,皮肉剥离,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中,盈着一层浅浅的泪光,顺着眼角滑落,淌过泪痣,一直滚落进她衣襟里。
滚烫的泪水坠坠地落下,滴在手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带起阵阵陌生的战栗。
“你在哭。”祝寻鱼哑着声音,问,“是因为疼痛,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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