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绍听到沈安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的状态差劲得要命,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换好衣物,整顿了仪容,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嗅到清新的空气,竟然觉得很怀念。
漫步在羊肠小道的时候,韩雪绍记起,一两个月前,她也就像这样和沈安世漫步在清延宫的回廊中,那时他们刚交手结束,白曲回来看到一片狼藉,急忙忙地将他们赶出了竹林。
彼时,她抱着沈安世给她取来的暖炉,告诉他,她或许永远无法知晓他看到的一切。
但在那之后,她反倒更想与他并肩。
顺水推舟,就问到了沈安世所修的道,知道了世人无处窥见的、他的过去。
韩雪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稍稍舒展了眉眼,转头看向身旁的锦华尊者,自嘲道:“若不是叔父,我恐怕真会因此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了,看来,我的意志还远远不及叔父分毫。”
沈安世今日身着玄袍,戴的还是韩雪绍送的那个玉冠,一身的玄色,发间又隐着一点白玉的颜色,远观似巍峨青山,让人不禁想起苍山负雪这几个字,分明是形容景象的,放在他身上,倒也不显得违和。他静静听着,末了,说道:“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都意志坚定的,我也有急于求成,反倒困于囹圄中,差点走火入魔的时候。那时候,是寻长老提点了我。”
“你也看到了,挂在我洞府里的那幅画,便是寻长老为了时刻提醒我,故而作此画,望我不受困于心魔,不纠缠于过往。”他说道,“那时候,我为母亲立了无字碑,心觉大事了结,没甚欲求,正好又触及了瓶颈期,如此僵持了许久都未能顺利度过,长期以往,更觉得世间万物都没有意义。如果不是寻长老将我开导,我此生可能就止步于此,再无后来了。”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迎来,二人绕过海边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焦炭,望海而谈。
“所谓长者,便要担起长者的责任,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正是这个道理。”
沈安世说:“你总是独自承担,这大概是你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不过这不要紧。我走过弯路,在我之前,寻长老也走过弯路,在他之前,一定也有更多人走过弯路,如今我将这些话告诉你,其中也有他们的几分经验之谈,等你明白之后,以后肯定也能教给更多人。”
韩雪绍捋好袍角,俯身下去,指尖划过沙砾,拨弄出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她斟酌了一阵,像是终于决定下来似的,开口说道:“叔父可知我因何入道?”
因为不喜欢俯视他人,也为了表现出尊重,沈安世也压低了身形,问道:“为何?”
“因为叔父。”韩雪绍抽回手来,拂去指缝中的沙砾,“为了你那一句话,为了和你看到相同的风景,我那些乏善可陈的想法里,多了一个登仙,于是跌跌撞撞地入了道。我小时候可是个惹祸精,也只有叔父你会认真听一个总是惹是生非的孩童的妄言,我少有见到长老的时候,在一群师兄师姐之间也并不出彩,父亲冷淡,母亲懦弱,如此浑浑噩噩十余年。”
“入道的方法,是我从藏书阁里偷来的古籍中学的。”她想起来,觉得挺荒唐,“那时候很傻啊,顽固不灵,也不懂得变通,偷到旁门左道的典籍拿来学,差点爆体而亡,幸而最后挣扎着一口气,凭着本能胡乱自救了一番,误打误撞,竟然真被我试出来了,至此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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