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世落在石阶之下,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便从容地抬眼与她对视。
“叔父。”韩雪绍想了想,忍不住说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沈安世笑,“世人总是认同他们更想知道的真相……这些话,我也是头一次吐露。”
旋即,他向后退了几步,清瘦的身形缓缓融入夜色,目光却还是落在韩雪绍身上,向这个久别重逢的晚辈颔首示意,低声说道:“露寒霜重,你且好好休息。晚安,绍绍。”
韩雪绍应了下来,同样道了一句晚安,迈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直到跨进门的那一瞬,她才感觉到轻飘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送一般的视线消失。
沈安世向来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也知道,他所走的道,别人是学不来的,所以也不强求。韩雪绍揣测,沈安世离开之后,恐怕也不会轻易地休息,而是要修炼一番的。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可能休息了。
韩雪绍合上房门,又将蒲团取了出来,落座其上,微阖双眼,感受着丹田内的真气。
三色玉坠已将丹田填补了小半,真气有所盈余,身上的不适感也逐渐褪去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轻敲膝盖。闭上眼睛后,眼前分明是一片昏黑的,她却隐约瞥见了一道如雪的身影。沈安世定是回洞府了,然而他所说的那些字字句句却仍然萦绕在韩雪绍的耳畔,尤其是那一句“天下第一剑修”,他确是名副其实的,可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
还有那柄沉在寒池之底的浮生剑,剑身印着难以形容的疤痕,如同无法磨灭的诅咒。
他说得对,韩雪绍想,世人总是认同他们更想知道的真相,而不在意埋没的真相。
沈安世是个很会把控距离的人,不会让人觉得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经过方才的谈话之后,她感觉自己似乎更了解沈安世一些了——这个居于云海的锦华尊者,站得是那样高,那样冷,然而,韩雪绍却清晰地意识到,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离得更近。
系统开口,搅碎了她一腔思绪,“雪雪,你不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就要修炼了吧?”
韩雪绍落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停,怔了怔,意识顷刻间回潮,她这才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说道:“不,我有些走神。难道是因为严流在山河卷的卷首写下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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