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淡淡的道,“大姐只管放心,我们这片都知道,这几只鸡就是小六儿自己从别人家抱回来养的,喂食打扫都是他的活儿,他爹可从没搭手过,如今自然也管不到小六儿卖鸡。”
其实卢氏更想冷笑两声,小六儿那丧天良的爹何止没管过鸡,连两个孩子都没管过,自从妻子病逝便只指在外头吃喝嫖赌,若不是小六儿能干,他妹妹早被饿死了。
可她又不好意思深聊这个话题。
陆状元一表人才,夫人美貌如花,身边还有这么多能干仆婢,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卢氏做梦也不敢想,同是有功名的读书人,自家一贫如洗的境况已经让她自惭形秽了,再让神仙般的状元和状元夫人知道隔壁邻居是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他们日日与这种人打交道,那她在他们面前更加无地自容了。
所以之前儿子提到小六儿的名字,卢氏才出声岔开话题。
但同时她又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提到命运多舛的小六儿兄妹,脸上便不由自主带出几分怜惜和对他们父亲的痛恨,这些情绪想必已经被精明的杨大姐瞧出端倪,再藏着掖着反倒不美,犹豫几息,卢氏到底还是吐露心声。
“弟妹你们有所不知,隔壁的小六儿也是苦命人,他瞧着才六岁的样子,其实年底就满八岁了,前两年,他娘给他生完妹妹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他爹便不再管他们,整日在外头吃喝嫖赌,钱用光了就回来摸点东西出去卖,如今已是家徒四壁,小六儿为了养活妹妹,就去外头给人跑腿干些活,可街坊邻居也就是瞧着他可怜帮衬一二,赚的几个铜板哪里能让兄妹俩都吃饱?他只能饿着自己,久而久之就饿成如今这头大身子小的模样。”
“这几只鸡也是小六儿帮了邻居做事不要工钱,换了几只小鸡仔,回来抓虫子挖野菜的喂大,下了鸡蛋给他妹妹补身子,他爹偶尔摸回来也能吃上几个鸡蛋,才没有急着把鸡宰了自己吃。如今秦小哥能花这么多钱把鸡买回来,也是做了件好事,那孩子是有成算的,手里得了这一百文,咬咬牙倒也能把他妹妹养大。”
杨妈一针见血的问:“若是镇上的人买了这鸡,小孩他爹会不依不饶对吗?”
卢氏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点头,随即又保证道,“不过不用担心,小六儿他爹再是混不吝,也不敢闹到我家头上。”
且不说他们今晚就把鸡宰了吃掉,就凭她男人有秀才功名,那欺软怕硬的畜牲也不敢来她家撒野。
杨妈当然不会担心这个。
不说他们姑爷的身份,地痞流氓根本没有冒犯的资格,明儿一早他们就启程离开了,若真会惹什么麻烦也是卢氏他们担着,连卢氏都不紧张,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妈主要是不喜欢被藏着掖着的感觉,弄清楚来龙去脉就舒坦了,还陪着卢氏一起感伤起来,“这老话说得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孩子们的娘要是活着,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