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滂沱。天际像是裂开了倾盆大口,将无垠的银河之水迅猛倒灌到人间。
赵若月仍旧跪在地上,膝盖往外渗着血丝。
她方才晕厥摔在雨地里,衣衫里里外外都已湿透。狂风裹挟着暴雨像鞭子一般抽打着屋檐净瓦,也抽打在半侧身子都跪在廊檐外围的赵若月身上。
远处轰隆隆响起道道惊雷,闪电将灰沉沉的人间骤然照亮。
“小姐,你、你的身子。”舒草抹着眼泪,说不出下去了。
赵若歆看向赵若月湿透了的腹部。
这是背叛了她的庶姐,也是一个怀有身孕却形容狼狈的孕妇。
“好,我答应你。”赵若歆面容冰冷,“但我只会帮你见到二殿下,其他多余的,我不会做。”
“这就够了,谢过四妹妹。”赵若月说,扶着舒草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径直走进了瓢泼的大雨中。
“小姐,您说三姑娘这是何必?”青桔不忍地问。
“我也不知。”赵若歆回答,看着庶姐离去的背影,苦笑道:“青桔,你说为什么这个世道的女子都这么艰难?”
“奴婢不知。”青桔说,“奴婢只知道三姑娘并不艰难。她原本可以当状元夫人,嫁给跟老爷一样的翰林学士当正妻,都是她自己给作没的!”
赵若歆:……
“你有时候看问题,确实是一阵见血。”赵若歆说。
“奴婢谢过小姐夸奖。”青桔喜滋滋地点头。
不日,兰漪殿的宫宴如期举行。
因有魏国使臣在,遭人唾骂和厌恶的煜王爷不得不耐着性子参与宫宴,去当一根定海神针似的吉祥物,用以稳定人心。
毕竟晋国民众虽也痛恨煜王爷,可当强敌魏国派遣使者进京的时候,却都不约而同地念叨起了煜王的名号。尤其是那些年纪高龄的老人家,更是许多都拜起了煜王爷那凶神恶煞的虬龙鬼像。唯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他们心中的惧怕和不安。
他们大晋,近百年来都是被强敌魏国给压着打的。
对魏人的畏惧,已经天然地深入人心、刻入骨髓。不若如此,五年前魏国悍然对他们大晋发动战争的时候,朝野上下也不会立时就鼓吹起投降议和的声音。
那残疾短命的煜王爷,虽也杀人如麻、横行暴虐,可的确也只有他才能制住那帮残忍獒兽般的魏狗。
宫廷宴上,楚韶曜又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饮酒。
他的废腿再一次地离开了。
然而这一次,他并不会觉得失落和孤单,也不会去时不时扳着手指三声三声地数数。因为这次他知道,赵麻子已经开始接纳了他,赵麻子总归会回来,回到他楚韶曜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