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巧菡暗叹一声,并不走近,大声对韩澈道:“我听说后天你就要出发了,怎么不住营地,倒跑城里来了?”
“是的,军队都驻扎了。还剩一天,皇上允我回家拜别父母,明天我就回去。”韩澈望着她的眼睛,“他们住在冀县,玉案巷。你记得那里吗?”
方巧菡别转过脸,对着满街灯火轻轻点头。
果然韩老爷他们搬去那里住了。
被韩澈从女学掳去那晚,他带她里里外外转了一遍。那主卧房的床都是廖绮璇陪嫁,韩澈甚至把她的喜帐保留下来,就那么红艳艳地垂着,好像新人刚拜堂一般。廖峥宪给女儿打制了全套的黄花梨家具,统统摆在里头,韩老爷认出之后得气疯了吧。
“不是那间。”韩澈好像看出她想法一般,“是另一套宅子,老金领你过去的。”
方巧菡一怔,马上明白,长长叹息了一声。
“韩澈,”她向他走近几步,望着他认真地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有雅蘅,还有孩子。眼下你还得打仗……”
“雅蘅和我一起走,是母亲让她陪着我的。”韩澈打断她的话,“巧菡,这次我不会了。我记住过去,便是为了再不做那样的错事。”
方巧菡愣住,再不做错事?他是说……
“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当然,这一次,我也相信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境况。”韩澈挺起胸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巧菡,你相信我。”
他对她拱手,转身离去,衣袍带起一阵微微的风,似乎还沾染了一丝他常用的松石香的味道,不过,很快就被周围的烟火气息吞噬。
方巧菡摇了摇头,向秦正轩所在的灯铺走去。
韩夫人又这样了,还是让儿媳随军,去伺候儿子。韩澈说话时,眼神沉痛而坚定,该是发自内心,杀过一个妻子,自然不会再杀一个。但愿如此吧。
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很不妥当的。怎么总设想着被围困呢?她应该对他说一句,祝将军旗开得胜。罢了,经历过那样的一幕,韩澈这样也能理解。他那番话,其实该是对他自己说的。
这次与北冽作战确实和上次不一样。上次,前线总兵战亡,损失惨重,韩澈临危授命奔赴疆场,因后续补给不继导致了惨痛的围城。十二年后,朝廷吸取了这个教训,兵力物资都足。聂阁老全心全力地支援,唯恐重蹈覆辙。秦正轩亲自督办一应后勤配备,全国各地的军队也都加强了操练,随时等候调用。
“轩哥哥,你怎么买这么久……你、你挑的灯在哪里?”
方巧菡费力地挤进人群,终于找到秦正轩。他跟前放着十几种花灯,个个都很精美,他正对着它们举棋不定,好像挑花了眼。
“这里。”秦正轩下定决心,对笑眯眯等着他发话的老掌柜一挥手,“爷都要了!一样来二十个。”
“好嘞!”
老掌柜噼里啪啦打算盘,方巧菡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轩哥哥,咱们家同时挂这么多?那不成了天河了。”
“嘿,不都挂家里,分一些送营地那儿。”
原来是要送给驻扎的军士们看。方巧菡拍手道:“好!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