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子不认得秦正轩,还当做街坊邻居,并不在意,只用挑剔的眼神把方巧菡从上到下一通打量。
瘦巴巴的小女孩,相貌普通。不过,还算沉稳,没有小门小户的畏缩怯懦。
拉过女孩的手细看,这是一双做惯针黹的手,还戴着顶针。
再一瞧穿戴,张婆子发作了。
“穿得太素。我们家小姐可是要办喜事的,你这打扮,没的冲淡了我家喜气。”
其实方巧菡考虑到这一层,已换了衣裳。上身月白色茧绸衫子,下面系着一条黛青色挑线裙子,两只小鬏绑着同色丝带。到底居丧,不好过于俏丽。
方夫人踌躇,方巧菡冲张婆子又是一福:“对不住了妈妈。《孝经》有云,‘孝子之事亲也,丧则致其哀’。家父仙去不足三年,做子女的多少要遵循礼法,不敢穿红着绿,还望妈妈谅解。”
张婆子是二等仆妇,惯常压榨低等下人,又自持金主,听了这话老眼一瞪:“岂有此理!我看你们可怜,才把这么重要的活计交给你家,你们倒拿起乔来了!”
秦正轩听得火冒三丈,扭头就要发作,方巧菡冲他微微摇头。
“妈妈息怒,”她退回母亲身边,“妈妈请看,我并没有披麻戴孝,何来拿乔之说。”
“就是太素了!”张婆子不忿被个平民小丫头怼,口沫飞溅地坚持,“我老人家脾气好,不和你一般计较,快去换身色服!不然,你也别想去我家了。”
“妈妈说真的?”方巧菡歪着头问。
张婆子重重点头:“老身不是跟你说笑,我家小姐......”
“那好吧,我们不做了。”方巧菡一拉方夫人的手,“母亲,五十两银子还给这妈妈。”
“在这儿呐!”徐氏冒了出来,手里捧着个布包,“张妈妈,你数一数,五锭银子一个不少。村里还能找人给称一称,分毫不差的。”
“我......”张婆子被自己的话拿住,憋得脸发涨,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
本想震慑住方家母女,谁知自己打脸。四姑娘眼巴巴地等着巧手绣娘呢,请不来人,还不知怎样罚她。
秦正轩又掏了把糖喂豹子,努力抿紧嘴不笑。蠢婆子!
方夫人礼貌地说:“张妈妈,银子请收好,我们委实不敢给贵府惹晦气。”
她盯着张婆子紫涨的脸,觉得把昨天的窝囊气都出了。这婆子忒能忽悠人,没按手印的时候说得那么诚恳,她想要仔细看看契纸,被对方制止了。
张婆子忽地换了笑脸,“什么话!刚才逗你们呢,其实我家小姐什么都知道,亲口说过不介意的。哈哈......巧菡姑娘这身衣裳很得体,根本不用换了。我们、我们这就走罢。”
鼓囊囊的银子包被强塞回方夫人怀里,好像烫手山芋。
方巧菡故作迟疑:“真的么?可是妈妈方才明明......”
张婆子急道:“老身说的真心话!比黄金还真。”
“那,有妈妈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张婆子呼出口气,从袖子里抽了帕子擦汗。方巧菡暗暗发笑,趁机又说了自己不留宿的打算。
“哦?”张婆子又想变脸,“你做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