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烧了热水,熬了姜汤,忙活的时候便把这些告诉了过来帮忙的方夫人。
“......太太,咱们真不该贪着这里房子便宜就草草搬了过来。现在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般说嘴,小姐的名声......太太,咱们已算是和秦家交恶了,真的再把小姐许给他,不说门第不登对,就是将来小姐长大嫁了过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院内知了喧嚣不休,秋热堪比老虎,方夫人却还包着头巾。她的寒症犯了,头痛欲裂。
“唉!”方夫人长叹,“不是万不得已,怎会跑到这里赁房而居。家私罄尽,为了给我看病已是把宅子典出去了,箱子底儿剩不了几两银子,还要送毅哥儿读书......现在我又犯了老毛病。菡姐儿懂事,不然......”
方夫人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不然,区区几钱银子,掉进水里也就听个响声儿罢了,菡姐儿怎会心急跳下河捞!可怜她还那么小......呜,现在咱们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这做娘的没用啊......”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廖绮璇---不,是重生后的方巧菡---静静地靠着熏得发黄的泥墙,在厨房门口听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秦正轩的表情那般阴鸷,怪不得他要那样说。方老爷这么做算得上是忘恩负义了,可惜他命短走了,把困窘留给了妻子家人。
方秀才人品不端,倒生了一对懂事的儿女。方书毅和方巧菡是双胞胎兄妹,家道衰败仆从遣尽,这对小兄妹却不像母亲那样时常惋叹哭泣,甩去少爷小姐的架子,坦然地接受了现状。
就像此次搬家,两人挽起袖子忙里忙外干活儿,帮乳母徐氏拾掇大小包裹,和车行师傅套近乎,一文一文地节省开支。搬来马家村第二天方夫人就水土不服头痛发作,方巧菡见母亲熬了一宿实在痛苦,坚决要开箱笼拿钱请医生。方夫人不肯,满口“我再忍忍料必无事的,省下银子好给你哥哥交束脩”,方书毅跺脚发狠道,母亲不好了,我便再有出息又去孝敬谁?
方夫人痛哭一会叹息一会,终于同意让徐氏领着两人去县城医馆。谁知过河时方巧菡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块银子从荷包里滑出来,竟滚到了河里,小姑娘又急又悔,想都没想就从小木桥上跳了下去。方书毅大惊,妹妹不会水啊!不等徐氏拉拽也跟着跳河,这才有了双双溺水的事。
方巧菡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仔细搜索记忆,似乎这便宜哥哥也不会水。唉,小小年纪,论懂事儿那真没得说,就是有点不够机灵。
嗯,方夫人虽多愁善感却是位慈母,乳母徐氏衷心又勤劳,哥哥方书毅孝敬母亲疼爱妹妹,这个小家虽处于风雨飘摇之境,却何其温暖。
上天还是眷顾自己的。既然来了,就努力适应吧。前世,她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是家中长女,名门闺秀该有的本领,她自问不比别人差。方家虽没了家主,还有方书毅,未来的希望。她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和方书毅一起,把方家这艘被命运的潮水卷入急流中的小船开得稳稳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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