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用惯的一床琴,前世今生都是那一张,琴弦替换了数次,如今还好端端地摆在书房的案头上。从贺时年替她把那一床琴找回来的那时起,至今也有数年光阴,这些年里文老爷与文从翰送给锦心不少好琴,却没有一床能够替换了原先的。
比如绣巧、小婵她们走了之后,锦心院里一直没有添人,文夫人念叨了几次不合定例都被她含混过去了,如今还是小安她们几个人伺候着,偶尔小婵她们回来走动走动,便好似还处在旧日的光阴里一般。
只说贺时年那边,他正儿八经地向文老爷与文夫人行了大礼,正色庄容地道:“终我此生,不负锦心。若我负她,叫我今生众叛亲离,再无归处可言,恶疾缠身,暴毙而亡,堕入地狱不得超脱。”
屏风后,锦心腾地站了起来,婄云扶了她一把,锦心才回过神,泄气坐下,好笑又有些无奈地低声道:“他看我看得严实,自己说起话来却全无顾忌的。”
婄云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
承恩公夫妇今日只是带媒人来行纳采礼的,他们夫妇二人会在金陵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为贺时年与锦心走完六礼。
贺时年要退居江南意志坚定,便是当朝皇后也未能令他动摇,对他的这个决定,宋家大部分人无权置喙,唯独宋家老太太说了两句,见他极为坚决,到底十根指头也有短长,点点头默认了。
承恩公与他或许长谈了一番,究竟谈没谈、都谈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宋家夫人便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做好了一个养母的本分,为贺时年操办婚事,从头到尾没有提出一点意见。
偏生她行为举止又半处没有怠慢的意思,无论是对贺时年还是文家。
这其中的复杂感情不是外人能够轻易看透,只是有人心中揣摩她或许对贺时年不满,却因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无法表达。
或许吧。
承恩公夫妇离去时,锦心早已退下了,文老爷与文夫人慢慢往后头走,文老爷轻声问:“你瞧那后生如何?”
文夫人沉默半刻,“丰采高雅,容止可观。是个好孩子。”
“堪配得咱家锦心。”文老爷笑吟吟地接上一句,文夫人低声道:“他既能在金陵定居,也好,若要沁儿跟着他到京城去,咱们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只是……我想不明白,他既是太子心腹,如今太子东宫储位稳固,他留在京中日后自有坦荡前途,若我没记错他如今身上已有三品军职,可见天子厚待,怎得非要辞官回乡呢?”
文老爷些微猜到些内情,但也不好说与文夫人知道,便只能道:“许是人各有志吧。”
“或许吧。”文夫人点了点头,又道:“既然他家的意思是婚仪尽早,老爷你看沁儿的及笄礼……要不要提前操办?”
“不必。”文老爷斩钉截铁地道:“就在腊月里办,无论笄礼还是昏礼,宋家会同意的,再急,也不能催得不成体统,也不能让咱家的姑娘未出阁便随和适从着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