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陛下恩重,赐喜于鄙府,此喜亦是鄙府之喜。”嬷嬷意有所指地道:“太妃当日便极看重大小姐,如今已有一桩天大的好事,夫人可以将从前未曾放下的心都放下了。来前王爷叮嘱我有一句话要说给夫人,王爷说:当日之诺,犹未改也,此生亦不改。”
文夫人捧着盖钟的手轻轻按住茶钟盖子,瞬息之后,抬起头笑看着王府来的嬷嬷,温声道:“我知道了。还劳嬷嬷坐下吃杯茶,稍等等,我遣人去知会外子与小女。”
嬷嬷笑道:“多谢夫人宽带,不敢当‘劳’字。”
文夫人于是命人奉了茶点来,道了声“失陪”,站起身来走出正房,命秦嬷嬷:“你亲自去外院找老爷,老爷说了他今日不出门,就在书房里等着,你过去,一五一十将这位春嬷嬷的话说与老爷听。”
秦嬷嬷应声而去,文夫人带人来到后院罩房里,蕙心昨夜留宿在正院,这会正坐在窗前翻书,听到文夫人进来的响动忙起身相迎,文夫人道:“去把衣裳换了,穿上回王府太妃送来的那匹料子裁的袄儿,素色裙子,罩那件霜灰色边绣银纹的纱扇,戴王府送来的玉钗。”
又吩咐:“二姑娘留在这里的首饰匣子中应有一对珍珠耳坠,暂且取来给大姑娘戴上,手腕要戴白玉镯,玉质最好的圆条平安镯。”
云巧禀道:“夫人,姑娘今日戴的贵妃镯便是这些手镯中玉质最好的了,平安镯这边只有一只,质地远远不及这个。”
文夫人便叫人开自己库房取自己珍藏的手镯来,又握住蕙心的手,目光郑重,却将声音放得平静温和:“莫怕,等会咱们到王府里赏花去,你不必言语,跟在母亲身后便是。”
“女儿明白。”穿王府送来的料子裁做的衣衫、太妃送的玉钗,素净衣饰,是为了表示文家对婚事并无异议,而佩平安镯不戴贵妃镯,是为了向王府表示文家并无攀附之心,也并非只王府不可。
或许有些不尊敬,但这种时候若是一味低头,恐怕真嫁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便说不准了。一时顺从了,恐成了上赶着嫁过去的,往后直不起腰来。
太妃出身显赫手腕高超,这点暗示,她会看得明白的。
此时也不怕王府恼了,或者恼了最好。
文夫人是希望女儿高嫁,但王府太过高高在上,怕王府看不上自家,哪怕日后蕙心日子过得不合心,恐怕家里也帮不上半分。
一同吩咐,蕙心被婢子们围着更衣换装,文夫人注视着女儿温柔和婉的面孔神情,忽然止不住地叹息。
她有些后悔了。
女儿虽然通透聪敏,但性子温顺多过刚硬,虽然骨子里有股韧劲儿,可要在王府里站稳脚跟,光是几分韧劲哪里够用呢?
更怕深宅大院里,这几分韧劲最终也被消磨干净,只剩下温柔和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