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挽香闻言,眉眼一弯,笑了出来。
他第一次见曲挽香笑得这么开心,从前是笑不露齿、端庄得体,眼下却粉唇微张,肩膀颤个不停。
他不满道:“你笑什么?”
“抱歉,别生气嘛。”
曲挽香起身,自池塘里掬起一捧水,回首问他:“这是什么?”
“你当我傻吗,这当然是水了。”
“那你知道如果放着不管,水会自己越变越少最终消失不见吗?”
曲挽香低头注视自己的掌心:“如今,小妹就被困在这水里,好在只要不再往里加水,终有一日,水会消失。”
曲泽不懂其中含义,他想要曲挽香解释,可她只拍拍他的头。
“你长大就明白了。”
现在他再也等不到曲挽香解释,可也终于明白。
那捧困住曲如烟的水,或许就是指的曲挽香自己。
失去生母,又无长辈偏宠的曲如烟,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曲家的当家主母,自己的后娘,萧氏。
当家主母可以做主一切,曲如烟的婚事、曲如烟在府里的待遇、曲如烟的下半辈子活得好不好。
曲挽香或许是觉得,自己疏离,萧氏才不会对这个并非自己亲生却又不得不养在自己膝下的孩子生出嫌隙。
多年后来看,他二姐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之后,曲泽和曲挽香渐渐有了交际,许是她内里对曲家有某种推卸不去的责任感,对他这个家族未来的顶梁柱才会格外管教,哪怕顶着萧氏的白眼。
那些复杂难懂的回忆便渐渐被他遗忘。
如果不是今日听曲如烟这般声嘶力竭地喊着曲挽香的名字,他或许都不会想起来。
“我说的这些就是证据。”他道:“二姐从没讨厌过你。”
“你骗人!”
曲如烟猛地抬头看他。
“骗人……这不可能是真的……”
方才听他说话,她一直专注而安静,此时却忽然抬高声音否定。
“小妹!”曲泽掌住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二姐她为什么非得讨厌你?她那么受宠,祖母和爹什么都向着她,她要真讨厌你……”
“不要说了!”曲如烟抱头吼道。
这些话超出她的预料,是她从来不曾设想过的事。
曲挽香不仅不讨厌她,还一直护着她?
不可能……怎么可能……!
自己曾经对她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对她随意发火,对她口吐恶言,她怎么会一点都不讨厌自己?
和太子的婚事是因为祖母打算让自己做侧妃,做个她死了以后的替补,所以她才反对?
那不让自己学宫延礼仪,也是因为不想让她嫁去东宫?不想让自己整日被礼教嬷嬷抽打?
这些,在曲泽的回忆里,曲挽香从没开口承认过。
可不管怎么听,曲如烟也只能从中推出这样的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