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冕没有抬头,声音闷闷传来:“我也不知道,原本我想着若是母亲为了荣华前程送她,心里只是有些怨怼,却不至于这么难受。今日知道竟是这个,只恨自己身为男子,却只能畏首畏尾,让那些弱女子流落他乡,真是可悲,又惭愧。”
李延秀想到宁妍,想起渭水河畔她那留着泪水的面庞,和微肿的眼皮。心底也是一叹,不敢再去想了。
“那你便好好想想,查哈图想迎娶外族女做大妃也没那么轻易,北魏阻力也不少。若是真不愿意的话,我陪你去见太皇太后。”
秦冕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着红,声音沙哑:“谢了,我要先回去了。”
他起身,摇摇晃晃便向屋外走去。
两人谁也没有阻拦,直到他的身影在镂空木窗缝隙越来越模糊,宁墨才重新斟酒。
李延秀见状,调侃:“几个月不见,你真成酒鬼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这叫想开了。”
宁墨又饮一盅后,眼神水光滟潋,看着李延秀半天,才道:“方才,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同为知己好友,他怎会不懂。
李延秀原本还挂着的笑,渐渐黯淡。
许久,才开口道:“从北魏走了一遭,加上这次乾州一行,竟有了些别的看法。”
“哦?愿闻其详。”
“若是从前我听了秦冕那番话,会难过,愤怒,为的是儿女情长。如今,我却更多的是不甘怒火,才过五十年,昔日陈国辉煌不再。若是先辈们泉下有知,该多愤怒。亏我觉得自己不算纨绔,走一遭发现,也没比纨绔好哪儿去。”
他自幼话少心重,便是同他们两人一起,也很少会表露真情实意。
他的真心,估摸只有面对自家那个妹子,才会有吧。
宁墨端起酒盅,好遮住嘴角的苦涩和眼底失落神色。
一杯接一杯,饶是好酒量也架不住。何况他心底存了苦涩,几盏酒后,已经隐约有了醉意。
见他面容潮红,眼神迷离,李延秀忙伸手抢过酒壶,却引来他的争夺。
“你醉了。”
“我没醉。”
宁墨站起身,腕子绵软,脚下漂浮就往他身边凑。一张口,话里混着浓烈酒香:“你终于回来,我心中高兴,多吃一杯,不妨事。”
说罢,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往李延秀怀里栽去。
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宁墨的肩,牢牢扶住。也不顾那落在地上打滚的酒壶,扶着在一旁榻上靠了下来。
婢女听到响声,轻声在门外询问。被他打发去熬醒酒汤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宁墨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眉头不得舒展,瞧得出,这些日子他也累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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