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带,我还要再跑一趟,”沈怜雪轻声道,“来回路费很贵,也费功夫,没这个必要。”
柳洁第一次从沈怜雪口里听到路费这个词,一时之间有些惊愕,客厅一瞬有些安静,片刻之后,她才道:“这边请。”
沈怜雪跟孙九娘起身,跟在她身后往祠堂行去。
沈氏祠堂位于后宅侧院,是沈怜雪祖父买下侧院后重新翻修,因着占地狭小,并未有多气派,反而因为处于夹角中而显得过于阴冷。
对于沈氏祠堂,沈怜雪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她安静地跟着柳洁往侧院行去,穿过逼仄的游廊,路过斑驳的垂花门,最后来到后院的那一片屋舍前。
后院中种了一棵槐树,此时因冬意寒寒落了叶子,显得有些干枯凋零。
在这颗槐树之后,沈氏祠堂便被安置在侧院后正堂,而此刻,正堂依旧大门紧闭,在正堂之前,五六位老者正立在祠堂之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沈怜雪。
在他们其中,有的已垂垂老矣,似过花甲之年,也有还算年轻,刚知天命。
一阵寒风从垂花门悄然抚来,吹起了沈怜雪打着补丁的斗篷。
一道熟悉的,带着无限慈悲的声音在沈怜雪背后响起。
“雪娘,”那女人带着哭腔道,“你如今过得可好,娘甚想你。”
沈怜雪的后背倏然逼出冷汗。
那些苍老的阴森的目光,那悬在头上的慈悲之声,就如同隐藏在深井里的阴灵,是她前半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怕、可怖。
亦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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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怜雪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略显陈旧的院墙和女人头上夺目的金钗。
她身上披着紫红大氅,灰鼠毛边隐隐显出一圈,在她白的反常的脸颊上留下一条阴影。
她梳着高耸的牡丹髻,戴着牡丹缠枝金簪,耳上垂耳铛,眉眼上的妆却很淡。
那极为寡淡的妆容,同她艳丽的眉眼极不相称。
她笑容浅淡,眉目深情,就连声音都是慈悲而和煦的。
但沈怜雪每次看她,都会觉得别扭。
她身上有一种浓重的违和,她的眉眼从来模糊,声音扭曲,似只有那金灿灿的发簪能让人记忆深刻。
这个女人由始至终,都钟爱那支牡丹缠枝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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