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死者身份特殊,又是年轻才俊,我父亲很是忧心,一直在衙门里查案,那年雨水颇丰,母亲担忧他在刑部衙门吃不好睡不好,便经常给他送饭去。”
对于天宝二十一年发生的事,谢吉祥几乎可以称得上历历在目。
去年她恍恍惚惚,整个人飘飘荡荡,但随着人越发精神起来,便越爱回忆往事。
尤其是那一年的细节,她反复回忆,仔细思量,想要从中寻出蛛丝马迹来。
所以,现在说的,都是她仔细斟酌过的线索。
“母亲一开始每日送饭,突然有一日,父亲便不叫她去了,我记得很清楚,”谢吉祥很难不哽咽,“那一日,母亲回了家来,先把奶娘叫去身边谈了几句,然后奶娘就回来同我道别,说他家中侄子病了,要回家去探亲。”
何嫚娘从小陪伴在谢吉祥身边,她原本是苏滢秀的婢女,后来同谢家的管家成了亲,刚巧跟苏滢秀一起怀孕生产,便成了府中小小姐的奶娘,从此开始照顾谢吉祥。
不过何嫚娘命不是太好,她儿子小时候体弱多病,请医问药也不见好,七八岁便没了,而她丈夫又因为意外早早去世,她便只剩下一个侄子,算是还
有些亲缘。
这些不光谢吉祥知道,就连时常去谢家的赵瑞都知道。
所以谢吉祥一说这事,赵瑞立即就明白:“也就是说,当时伯父就察觉有异,早早做了准备。”
何嫚娘的侄子原本在谢家的郊区庄园里当管事,后来苏滢秀给了许多钱,让他回家乡开个小酒馆,不用再做下等人。
他便是病了,也有妻子照料,又何须让长辈去照顾?因此,当时谢渊亭觉得案子有异,便迅速安排何嫚娘去青梅巷买下一进宅院,简单修整以备后用。
谢吉祥点了点头。
她叹了口气道:“可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里面有诸多玄机,听到奶娘要走,心里还很难过,跟她闹了别扭。”
赵瑞给她倒了杯茶,轻轻往前推了推:“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呢。”
是啊,谁能想到谢渊亭为官十八年,清正廉洁,堪称刑名堂官的典范,他会以一己私欲犯下如此大的罪行,甚至拉人顶罪,实在可恶。
谢吉祥道:“那之后没几天,就到了大晴天那一日,父亲回家疯狂翻找,最后我记得他从一堆书册里翻找出一本诗集来。”
“他对我说,吉祥,咱们有救了。”谢吉祥哽咽道。
哪里是有救了?
谢渊亭急冲冲回家,又兴致勃勃离去,中间不过一刻光阴,谢吉祥现在回忆起来,都很是恍惚。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父亲。”
五日之后,谢渊亭残杀多人罪行败露,一根白绫吊死在刑部大堂上。
谢吉祥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当时家里很乱,父亲是畏罪自尽,他死后还有诸多罪名需要核查,家被封了,也有人进来抄家,母亲一下子病倒,我跟哥哥勉力维持着生计。”
可这也没有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