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之抛弃了她?, 对她?的生死?毫不关心, 她?却还念着他, 还将自己当?作他主动?对他投怀送抱。可自己的真心,却永远被她?弃如敝履。
这女人, 当?真就是个养不熟的……
斛律骁浑身血液皆冷了大半,木然望着颈侧的人, 心间又涩又酸。谢窈犹在睡梦之中,毫无察觉, 皓腕如雪软软搭在他肩上, 另一只还叫他攥在掌中, 已沾了些许温凉的水液。
她?睫畔已沁出些微细碎的雪光,于睡梦中,落下两行清泪来?,不知梦见了什么。片刻后,发出一声凄楚哀婉的惊叫,径直自榻上坐起,惊魂游移,泪痕满面。
足腕金铃疾响, 背心触到?秋夜的微凉,谢窈惊魂不定,一颗心犹在为了方才的噩梦砰砰直跳,泪落连珠子。
“梦见什么了?”
腕子被他轻轻一握,谢窈愣愣回过头,目光划过未着片缕的他,再懵懵地,落到?自己身上。
指间仍有腻滑的温液,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厌恶地蹙了一下眉,拢住锦被遮住一痕雪脯,额前有汗滑落下来?,恰掉在幽深玉壑。
“没什么,妾做噩梦了,不慎惊扰大王,还望恕罪。”
她?语声柔顺,面上神情却呆呆的,神魂还有些落在方才的梦里,眼角噙泪,欲落不落。烛火微朦,透过青帷照在她?潮.红未褪的侧颜上,鬓发如云,眼波如水,为她?的冷淡施舍了些柔软的暖色。
噩梦。
斛律骁心下冷笑,强行捏过她?下巴将一张带雨梨花面扭向自己:“窈窈方才在梦里叫‘陆郎’叫得那样亲切,依孤看?,这是个美?梦啊,怎会?是噩梦呢?”
“陆郎”二字被他念得咬牙切齿,颇有几分切齿痛恨的意味。他指上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液,悉数涂抹到?了她?下颌上。谢窈给他捏得生疼,双眸雾气深重,旋即却品出一丝不对来?。
瞧着这胡人的暴怒模样,难道是在……吃醋?
这念头只在脑中乍现?一瞬便?被否决。她?料想是自己方才梦见了陆衡之从梦中喊了他的名字却被他听见,恼羞成怒罢了。毕竟这对于男子而言,实在奇耻大辱,忒伤自尊。
至于所谓美?梦,事实上,自寿春城下被抛弃以来?,她?很少?梦见丈夫。她?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想陆衡之的好,不去想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他曾经是待她?很好的。她?和他青梅竹马,少?年结发,成婚的三年里,他不曾说过一句重话?,不曾做过一件惹她?不快的事。春天,他会?带她?去山中别业小?住,夏天,他会?带她?去燕雀湖采莲。秋天去赏栖霞山的红叶,冬天是拥毳围炉,围棋樗蒲。他对她?关怀体贴无微不至,即便?是他调往寿春两地分居的这一年,也是每十日雷打不动?地寄信过来?。族中的姊妹都说,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体贴的夫婿了。
那时候她?亦作此想,这辈子能嫁给他,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抛弃她?,把?她?送给胡人。
而她?甚至无法?怨他,不能怨他,因为他是为了寿春的百姓才将她?送人的,隔着国家大义,她?连怨恨他的资格都没有,都不能。
但方才,她?倒真是梦见了陆衡之。
梦里她?还是十五岁刚嫁给他的时候,他带她?去清溪小?姑庙请求小?姑庇佑,琴瑟和鸣,恩爱一生。在庙外那株系满寄托人们心愿的红绸的桐花树下,他的脸慢慢凑过来?,将他的气息悉数渡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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