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戈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道,隐忍道:“是。”
陆明煜又说:“燕家照料宁王, 是你们为人臣子的本分!燕云戈,你与你父亲再有什么争议,也是你该尽的本分!你救驾,一样——”
他倏忽停顿。
竟然讲出来了。陆明煜面无表情地想。
他这话,好像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燕云戈,昨晚他所做的事,包括他此前与燕云戈存在的矛盾,都的确让皇帝动容。所以这会儿,陆明煜会反复说,这是他原先就该做的。这是一种针对陆明煜自己的暗示,告诉他,燕云戈不过是做了为臣的常事,不值一提。
这太不妙。以至于陆明煜心情沉下许多,过了许久,忽而说:“你不愿意回答朕,是因为燕家的确有不臣之心。”
燕云戈嘴唇颤动一下,身体有起来的趋势。
不过,陆明煜迅速继续说:“如果朕出了什么问题,你们有宁王在手,届时大可以挟幼帝令群臣。天下仍然姓陆,可谁会不以你燕家为重?”
如果说今日见到燕云戈之前,陆明煜还怀有一丝侥幸。那到如今,察觉到燕云戈对问题的回避,答案便无比清晰。
他失望、愤恨,又夹杂着对过去自己的嘲弄。
那么愚蠢、天真。燕云戈看在眼里,恐怕也会笑他,竟然会因为一个谎话,就对燕家补偿良多,甚至以天子之身,追去平康,捱着风雨。
陆明煜恨声道:“燕云戈,你没话说了?你们把宁王接进长安,假装他身染怪病,不就是要朕打消疑虑?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太贵妃也有掺和,对否?”
说着,陆明煜的嗓音又轻了下去。
他一点点蹲下身体,抬手扼住燕云戈下颚,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口中说:“朕从前愿意信你们的谎话,以后却再不会了。”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天子身上的甘暖香气再度涌入燕云戈鼻翼。
他有了一刻幻梦,仿佛这会儿自己并非背着逃狱死罪的臣子,而是天子永和殿中的云郎。他从前弃之如敝履的身份,如今却成了甘之如饴。
可惜那毕竟是过往。等到天子凑来,问他:“燕云戈,你想要朕死吗?”
燕云戈不得不清醒。
他涩声回答:“不。”
陆明煜说:“你如今说‘不’,是想要朕饶了燕正源吗?”
燕云戈面颊抽动一下,无法言语。
陆明煜看他这样,莫名意兴阑珊。
他松开手,重新站起身,想:够了。我真是疯了,才来这里与他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