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微微讶异,他看着这室内唯一的床榻,望向兰画的眸子又深又沉,嗓子也不觉染上一丝暗哑,“你确定?”
兰画心里轻嗤,他的短短的三个字怎么听起来像虎狼之词,她忙解释道:“你睡床,我睡外间的软塌。”
江湛眼里飞过一瞬的失落,而后便点头答应。
兰画转身离开,出去后还非常积极的阖上门。
折腾了大半宿,两人都累了,很快就躺下了,江湛耳力极好,待听到隔墙传来女子均匀的呼吸声,他翻身坐在床沿,他耳朵一竖,听到外面水榭传来暗号。
从床上站起来,他立刻感到一阵头昏目眩,想是那残余的毒液在他身子里扩散,他闭眼稳了稳身子,才抬脚往外走。
忽而他脚下顿住,略一踌躇,脚尖掉转方向,他推开了通往外间的门。
室内昏暗,阒静无声,兰画蜷曲在软塌上,小小的一团。
江湛双瞳微缩,聚焦在那张白的发光的小脸上,从上至下描摹她的轮廊,梦里她娇俏妩媚的样子、害怕胆颤的样子、绝望失色的样子在他脑中来回切换,他眉眼乌沉沉的压了下来。
十岁那年进宫,甫然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他恼过父亲的妥协和祖母的不争,让奸人当道,誉王府家宅不宁、骨肉分离。
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知道小皇帝周围是那样龌龊的一群人,他却总是纵容,想给他多一点机会,前朝遗老多次暗示他让皇权回归正途,他却总是狠不下心,最后落得个国不国,家不家,自己最在乎的人也保护不了,让她承受那样切肤的痛苦。
既然重来一世,他不会让悲剧重演。
指腹轻轻刮过少女柔腻的脸庞,他低下头在她唇角轻嘬了一下,而后缓缓走出室内。
宴行听到门响,忙上前迎了过去,压着嗓音道:“王爷,那巫医已经押送到...”
话没说完,感觉手臂一沉,是江湛无力的扶住了他的胳膊,宴行眼中一惧,失声道:“王爷,您怎么了?”
*
翌日,兰画醒来,寝室中已经没有江湛的身影,这个人在云湖来去自由,她见怪不怪。
简单的匀面挽髻后,兰画走出了房间,乐坊的后院倒是唬了她一跳。
只见院子里堆满了各种乐器和贵重的摆饰,此时本该练曲的姑娘们张惶的跑老跑去,无头苍蝇般搜寻着什么。
兰画拉着一个小徒弟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那小徒弟表情夸张道:“师父,咱们乐坊进贼啦!”
进贼?乐坊的护卫可是北璟精挑细选的武夫,大内高手都很难闯进来,小小的贼人怎么可能?
她找到华春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