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暄起身走至那人床边,抬手替他将薄被盖好,正欲转身离开,却被扼住了手腕。
她一惊,便听得那人哑着嗓子开口:“值……得。”
祝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回头看过去,便见那人苍白着脸色朝自己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阿暄……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手腕上的温度熨贴着她的皮肤,祝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情绪。
僵持半晌,她终还是在床边坐下。
“现在可以放手了吧。”她漠然说着,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谢峥远像是又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虽然不甚清明,却也始终望着她的方向。
“你还愿意留下来……真好。”
还不是因为某人死缠烂打。
祝暄淡淡看过去,轻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一直没好?”
“……”谢峥远没说话。
说起来,谢峥远心口的剑伤,体内的毒素,以及这几日的劳碌奔波,皆是拜她所赐。
在外战无不胜的将军,在朝中从不甘拜下风的平远侯,在她面前却没有一次反抗。
想来他也只是为了上辈子而赎罪吧。
祝暄这般想着,垂下眼来,“你自己的身子不好好将养,也没人会替你受罪,更没人心疼你。这些都是你上辈子造的孽,是赎罪,还债……别想在我面前卖惨博取同情。”
那人闷笑两声,道:“谨遵夫人教诲。”
这句“夫人”唤得她心尖不由一颤,恍惚又想起些事情来。
——“我虽是喜欢枫树,你也不必将每种都买回来。有些不适合上京的水土,也是养不好的。”
——“可这枫园都建好了,树苗也都在运输的路上,夫人说这些可是晚了。”
——“这次我便不跟你计较,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
——“好。谨遵夫人教诲。”
祝暄忽地站起身,“你让我陪你我也陪了,晚些我还要送福安回宫,先走了。”
这回她生怕那人再拽住自己,飞快地出了里间,绕过屏风,正好见到端着药进来的茗喜。
“姑娘,侯爷的药好了。”
祝暄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只匆匆吩咐一句“让无名进来喂药”,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瞭春斋。
只因她深知,自己再多留一刻怕是会疯。
*
晌午一过,祝暄便操持着送福安回宫的事宜。
福安本不想走,奈何如今将军府里来了徐家二姑娘,又住了病殃殃的平远侯,她再留下来也是不便,自然没再多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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