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今日能弃他,往后也能弃你。”戚繁音低垂下眼,浓厚的眼睫投映下来,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顾衡薄唇紧抿,下意识攥着她的手,脱口而出两个字:“你敢!”
说出之后不由又想到她确实是敢,几年前她就弃了他而去。他眼圈红得厉害,声音软了下去,呢喃着她的名字:“音音。”
戚繁音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他和年年不愧是父子,年年每回也是这样撒娇。
她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掀起巨浪,她低了低眸子,拉着他走到碧纱窗下,压着他坐下,声音温柔地说:“我不是弃他。”
顾衡抿着唇,认真看她。
戚繁音深深吸了口气,才鼓足勇气开口:“四年前顾夫人让人送我到青州去找牧亭,但我走到沧州的时候,碰到一个女子去寻亲,她丢了钱财,我便让她替我上了马车到沧州去。”
“送她离开,我不知道往哪里去,想到你当初说益州王仁政,打算送燕娘到益州来。”戚繁音回忆起当初的一切,已经十分平静。顾衡眼睛陡然睁大,脑海里浮现出他看到的那具女尸,道:“你把衣服换给了她?”
戚繁音讶然,“咦”了声:“你怎么知道?”
顾衡狠狠拉着她,心中一顿后怕,他以为戚繁音惨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仍氤氲在胸间。当时那么惊险,要是她没有让那人去青州,她岂不是就落入李鸣鸾的圈套,当真惨死他乡。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劫后余生是多么美妙的意味。
他不能告诉她有个人替她惨死,拉过她的手,轻吻了下手心:“我猜的,你很聪明,做戏肯定会做全套。”
她手心痒痒的,下意识想抽回来,顾衡却握得紧,不肯让她抽回。她只好任他拉着,点点头继续说:“你把益州说得那么好,我就想啊,燕娘都能好好生活,那我当然也可以。然后我就雇了一辆车,从沧州到长平渡口,半道上碰到了佩瑶姐姐,她从家里出来,和丫鬟闹崩了,她当时也狼狈得很,我们就一同走了。那个时节河运刚痛,渡口有很多人,我当时不舒服,又找不到客栈……之后,偶然遇到公子恪。”
顾衡目光灼灼。
戚繁音缓了一下,才坐在他身旁,放低声音说:“然后他把我带去了他的别院……”
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下,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我身子不舒服,在他那里住了好些时日,之后我和佩瑶姐姐一直找不到来益州的船,恪公子就带我们到了益州。船到益州的那天……”
她抬起头看了下顾衡,又低下了头,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到了益州那天,我人晕了。醒了之后,佩瑶姐姐告诉我说……我有身孕了。”
顾衡点头道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戚繁音的弦外之意。算算时间,那时候他们刚刚分离,她身边没有别的人,这话基本上已经说得十分明显。
很明显,顾衡没有深思,还没想到这一折,于是戚繁音眨眨眼,重复了遍:“她告诉我说我有身孕了。”
顾衡又点了点头,这回在心里咂摸了一遍,终于品出不对劲,猛地从凳子上坐了起来,瞳孔猛然睁大,声音拔高两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