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艰难地喘了口气,扶着她的臂膀,声音嘶哑:“娘,音音没了。”
顾夫人心痛如绞,她何曾见过顾衡这么脆弱的时候,莫名地想起他小时候,有一回病了,发着高烧,那时他只有七八岁,她和白氏正斗得如火如荼。他病了,小小的人儿躺在床上,又可怜又乖巧,她喂他喝药,他就乖乖张口,药里有黄连,苦得她都张不了口,可他一勺一勺吃进去,什么都没说。
后来她的丫鬟来告诉她,抓到了白氏偷偷变卖府上家产的把柄,让她去处置。她以为那一回可以把白氏端了,兴致勃勃地要走,小小的顾衡拉着她的衣衫,小声喊她:“娘,你可不可以不走?”
她那时做了什么,她掰开顾衡小小的手指,把他的手臂掖进被窝里,哄他道:“衡儿乖,娘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听话。”
七八岁的顾衡瘪瘪嘴,眼泪滚了下来。
和白氏对峙、拉锯,老侯爷拉偏架,一番整治下来,已经过了五六天。再看到顾衡,他的病已经好了,他规规矩矩地上学堂念书,每日晨昏定省,给她请安,恭敬严肃喊她“母亲”。
虽然很敬重她,不过始终少了唤她阿娘时的亲昵。
如今再听到他这声娘,顾夫人心都快痛碎了。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这么能忍耐的一个人,若非痛到极致,又怎么会展现脆弱的一面。
“我的儿,你别这样糟践自己。人去了也没法子,日子总得往前过,你看开些。”顾夫人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他很虚弱,唇上没有半点颜色,慢慢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先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借着顾夫人的手臂支撑,他拼命想站起来,可脚底没有气力,刚站起来便滑倒下去。
除了晕厥那两日,他这几天都没有睡觉,眼睛一闭就是戚繁音的音容笑貌和她遇难的场景。她死得那么惨,他甚至耳畔出现幻听,能听到山贼的狂笑、戚繁音的呼救和狼群的呼啸。
这种情境下,能支撑着把戚繁音的丧仪操办完已经用尽全部气力。
尊严支撑着他走到永嘉院来,看到母亲,合上院门才彻底倒下去。
好似这样,就可以倒了。
顾夫人一面抹泪,一面查看:“有没有摔着?”
手探到他的额头,被烫得心都狠狠惊了一下:“怎么这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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