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梁大人如同千万根最坚硬的针狠狠刺向梁瀚文的心,他胸口一阵长痛,那一刹那,他几乎觉得呼吸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巧笑嫣然叫他的“瀚文哥哥”的音音不在了,她端坐在圈椅里,脸上不带一丝笑,和京城那群应酬交际的名门贵女一般,端庄稳重地喊他梁大人。
“音音……”他轻声呢喃:“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戚繁音放下茶盏,道:“如大人所见,一切都好。”
“那个时候,我被支应去了洛邑。”梁瀚文哽了下:“回来之后才知道老大人他……后来我一直在找你,可是你一点消息也没有。”
戚繁音心中苦涩,却笑了:“戚家出事之后,我就被教坊司带走了,他们把我送去了梨月楼,后面我逃了出去,碰到了顾大人。我求他收留了我。”
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却没人知道这期间她的心酸和绝望。
梁瀚文红着眼睛望着近在咫尺间的人,低声道:“是我不好,那个时候我没在你身边。”
他心中钝痛,实在无法接受他的音音流落在外。他做不到,明知她在什么地方,却放任她受苦受累。
“跟我走吧。”眼泪滑落,梁瀚文的声音哽咽。
戚繁音身子微微一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跟你走?”
梁瀚文向戚繁音走去,拉住她的手腕:“跟我走,我们远远地离开这里。”
“回京城,做你的妾,在李鸣鸾的手底下讨生活吗?”她望向梁瀚文,轻轻笑了:“还是你也要如法炮制,让我做你的外室?”
两行眼泪慢慢落下,落到她噙着笑的嘴角,使她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怜,却又那么坚决。
“跟我走,做我的妻。京城的功名利禄我不要了,荣华富贵我也要不要了,我们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心心的生活。”梁瀚文坚决道。
戚繁音难掩眸中的震惊,她完全没想到梁瀚文为了她竟可以做到如此。不过短暂的震惊之后,现实还摆在眼前。她挣脱开他的手,温声道:“我跟你走了,然后呢?全世界的人都会说戚侯爷忤逆,戚家姑娘举止不端,入过青楼,还勾引别人丈夫。人言可畏,到时候天下悠悠众口骂我、唾弃我,我凭什么?”
她抬起头,直视梁瀚文:“再则,我从小炊金馔玉长大,锦衣玉食惯了,你抛下功名利禄、荣华富贵,要我去过普通妇人的日子,你觉得我过得惯吗?”
梁瀚文怔怔的,竟不敢与她对视,他苦涩道:“音音,我知道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说这种自辱的话,你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那是因为我以前太天真了,我流落梨月坊的时候,那群男人天天在楼下盘算着要买我,老/鸨每日掰着指头算我能卖几个钱,我困在屋子里,不与外界通往来,什么消息也没了,不知道戚家如何了,不知道父亲能否脱罪,不知道牧亭会不会受到牵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权势的好处。”戚繁音站起来,朝梁瀚文迈出一步,忍着心中疼痛,指着自己说道:“你以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还是那个不经世事天真的以为有情饮水饱的少女吗?那个音音早死了,死在了梨月坊。跟你走,我只能落下个狐媚的名声,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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