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拨算盘珠子的响声,却无人应答。
小团子以为自己声音小了,挺直腰杆,又大着嗓门儿说了一遍。
“知道了。”掌柜的终于应了,却没附和小团子所说的“怪事”——算盘珠子还打得噼啪作响。
送走了午饭的客人,她在算账呢。
小团子搁了篮子,去那厢整理桌椅,自言自语地道:“奇了怪了,就算是变了天了,也没听说哪个县令上任,不去县衙,倒先来饭馆吃饭的,这也不怕上司怪罪呀。”
但小团子自来心大,不过奇怪了一阵儿,又颠颠儿地去拿笤帚扫地。
管他是谁呀,来的就是客,客人多了生意就好,生意好了打杂的他就有肉吃。
篮子放在柜台上,散发着芙蓉的阵阵花香。晓珠打算盘的动作越来越慢,一笔一笔的账,终于算完了,她合上了账本。
方才小团子第一次说的时候,她就听得清清楚楚的了。
抬头看了看篮子里,装的都是重瓣芙蓉,有红的有白的,也有粉白相间的,都是温柔的颜色,很漂亮。
思绪纷扰,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院子里的那棵芙蓉树、树下的欢声笑语——然后是,树下那个英挺的身影。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呢?两年零四个月,八百五十天,数不清多少个时辰。
他把她藏在茫茫人海里,让夏知府暗中照拂,自己不来见她,也不敢给她写信,怕他的敌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晓珠明白,都明白。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不知不觉间,她成了快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闲来无事,她也看话本,上面说:愿君关山及早度,念妾桃李片时妍。[1]
她就想,他怎么还不来?要是他来时,她已然容颜老去,可怎么办?
但她又想,若他在乎这个,最好永也不要来了。春来酿酒,夏晨采椒,秋日食蟹,冬夜伴雪。她一个人,日子也过得挺好的。于是最后,又抱着一本账本睡了去。
可是,她摸了摸芙蓉花娇-嫩的花瓣,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担心的呀。
“吧嗒”一声,一颗眼泪落在了账本的蓝封皮上。晓珠吸了吸鼻子。这一吸,更不争气了,眼泪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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