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她这铺子开了好几个月了,裴屹舟悄悄在一旁看了不少次,却还是第一次进店里来。
晓珠又道:“这汤有些冷了,若是您饿了,咱们回家去做。”
这话听着熨帖极了,对裴屹舟而言,“回家去做”实在是很温馨的几个字,加上个“咱们”,更是不寻常了。
但他此刻却有别的打算,于是乎,裴屹舟一撩袍子,大方在柜台后面坐下了:“我实在饿得很,就在这儿吃吧,有什么吃什么。”
晓珠看他模样,知道是打定主意了,再不多说,只把炉子里的火重新拨了拨,用余热煨热了最后的羊汤。
店里简陋,只有粗瓷碗,虽则洗得干干净净的,晓珠仍是不放心,又过了三遍水,才舀起羊汤,撒一把小葱与芫荽上去。
羊骨自然没了,羊肉也只有零零碎碎的几块,好在汤还算不错。奶白色汤汁有着浓郁的羊肉香味儿,表面浮着羊肉的小圆珠子,葱末与芫荽碎绿油油的,看得人食指大动。
最后的羊汤将将舀了两碗,晓珠都奉了过去,正见得裴屹舟在翻开她随手搁在柜台上的话本子。
他知道她来了,放下书,笑道:“未见汤而闻其味,可见滋味不错,若是《西湖三塔记》里的白衣女子有这门手艺,或许奚宣赞就逃不掉了。”
《西湖三塔记》是这话本子里比较吓人的一篇,说的是奚宣赞在西湖边上遇到一个白衣女子,便送她回家。哪知这女子和其家人都是妖怪变的,要恩将仇报吃了奚宣赞,好在后者在高人的帮助下逃走了。
她第一次时,还是刚来东市的时候,着实被吓住了,后来看得多了些,觉得这些故事也就一个套路,也就不怎么样了。
听裴屹舟如此打趣,她也放松了些,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吃人偷心的妖怪。”
她不过挺正常的一句辩白,“偷心”两个字听在裴屹舟耳朵里却变了味儿。他也再不沿着往下说,一面示意晓珠坐在旁边,喝其中一碗,一面端起碗就尝味儿。
只见他长眉一挑,道:“这个鲜味儿,也只有秋天灵萱抓的那篓子螃蟹可媲美了。”
那肥美秋蟹是裴屹舟做的,自然记忆犹新,可晓珠那夜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只双手捧着粗瓷碗,默默喝着,不去接话。
二人就这般尴尬地默了半晌,裴屹舟忽的开口道:“我小的时候,在京城,因不爱说话,总是被人说没有侯爵之子的气魄……”
这些事情,晓珠偶尔也听秦嬷嬷提起过几句,裴屹舟的庶母张氏惯会些鬼蜮伎俩,把裴屹舟的名声糟践得不行。他自己说的这个,倒还是最轻的。
晓珠听他自爆陈年心事,有些不忍心,打断他道:“大人不必拐弯抹角地劝我,我自己想得明白。”
裴屹舟微微吃了一惊,接着露出赞许的神色:“那就好,倒是我想多了。”
羊汤喝完了,火炉子里的炭还未燃尽,晓珠所幸把炉子搬了过来,两人一面烤火,一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