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知当然明白这个问题,不然她也用不着来江南走这一趟了,世家与江南豪族的矛盾已久,就算是如王氏这样面上“中立”和江南豪族关系还算“融洽”的。
王钊私下里他开口闭口不都是称呼对方“庶族”吗?世家的骄傲与自负是刻在骨子里的。
可那是以前,出了买冰这回事,任哪个厚脸皮的来问崔氏都有话回,谁都不是傻子不是吗?
时知笑了:“伯父,侄女说过了,崔氏从未有过把这翻车当成不传秘技的想法,清河一直在等人上门询问,若不是有人自作聪明,以己度人将崔氏架在火上烤,去年这翻车图大概就传入大江南北了。”
这话说的绕是王钊这样的“老油条”听了也不禁老脸一红,而后他疑惑的问:“阿蓁你跟伯父说句实话,这翻车图崔氏当真不看重?”
时知摇头:“此物功在千秋,能济万民,崔氏如何能不看重。可是人生在世除了利益二字还有责任和担当,侄女始终认为世家大族既然承了这天地厚赐,那么也当反哺一二,翻车在崔氏不过是每年多收几担粮食,可于天下却是活人性命的良物。”
王钊听了这番话怔愣了许久,他能感受到时知说这话的真诚,这不是场面话,而是她发自肺腑之言。
“我曾道崔氏有好女,却不想你家要出个圣贤吗?”王钊这话并无讽刺之意,他是真的困惑了。
时知这番话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似乎背道而驰,那么同样作为世家继承人的崔氏女郎又是怎么会讲出这样的道理?
难不成崔清真的在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后“顿悟”了,所以把孙女往“圣贤”那方向培养了?
是了,刚才崔氏女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的想法是和她祖父一致的。
时知听到这话无奈的笑了:“伯父莫要取笑人,侄女并没有什么舍己为民、无私忘我的道理,这翻车图刚出来时就想着替家里换条海船了,可惜前几年无人问津。”
王钊也笑了:“你刚才不是说这图问世就是造福万民,崔氏取些本钱又何妨?”
只不过这件事和他预想的太不一样,这图这么容易拿到手,从前那些计划全都用不上了。
“这图给了那些庶族换海运之利,价值上原也合适,可翻车干系到的士族利益太多,你要知道,无论何时世家与庶族都不可能真正合作,崔氏毕竟是一流世家,阿蓁你给我个准话,这翻车图只卖给江南庶族了吗?”
时知茶杯里的茶已经空了,她摸了摸杯沿,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今日之事无不可对人言,伯父大可原话告诉他们,崔氏虽有心与世交好友共享这良物赐福,可别人非得自作聪明把我清河崔氏当泥人,那他大可看看,这最后是他将我祖孙揉捏团扁,还是我崔家先将他棋盘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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