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良久,孟叙咬牙,拖着受伤的腿,紧紧拉着我的袖子,开口道:“陛下……”
李斯焱终于说话了,他说:“滚。”
孟叙身体一僵,随即拉着我告退。
我任他拉着,浑浑噩噩地离开。
没走出多远,听到李斯焱冷泉一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平淡地在身后响起。
“沈缨,新婚快乐。”
月光寒凉,小巷里的青苔疯长,幽冷的暗青色仿佛在我身边堆积,堆积,堆积成厚重的阴霾,这些幽暗的东西就这样轻轻地,平静地捂住了我的口鼻,我越是用力呼吸,就越是窒息。
新婚快乐?
是吉祥的话语,可他的口吻像是在给我送葬一样,我发誓,这是我听过最令人后背发冷的祝福。
*
梆子打过三声,已是深夜了,沈府前堂仍一片灯火通明,我,婶子,孟叙,孟老太君,郎中,虎跃儿,还有两府下人们,乱糟糟地齐聚一堂沉默着,厅里人人缄口不言,只余灯花不时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孟老太君得了消息后,几乎是立刻拄着拐杖赶来了,老迈的面容铁青,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缝,孟叙顶着一脸伤痕,低低唤道:“祖母。”
我在孟叙身后,木然地给这个精悍的老太太行礼,感觉到她犀利的目光如一道箭一样射向了我。
李斯焱发完了疯,对我抛下那一句淡淡的新婚快乐后,就任庆福和一众侍卫护送他回宫去了,走前嘴角竟有一丝诡异而扭曲的笑意,见者无不后背发凉。
庆福留下了虎跃儿善后兼安抚,可虎跃儿看起来比我还惊慌,在十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结结巴巴地道明了前因后果。
原来今日李斯焱巡完了街后,并未回宫,而是带了几个心腹的随从,撇下嫔妃们,去了东市一间酒楼上面喝酒发呆,陛下素不好酒,但这次喝得像是不要命一样,直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
后来楼下放起了火烧竹,他看了一会儿,命侍从下去给赏,另为他买别的东西,随从们依言去了,回来时却大惊失色——陛下不见了,桌上只余一盏残酒,还有几只被摔得稀碎的酒壶。
“……我们也不知陛下的去处,正想回皇城调兵,分头寻找,这时庆福爷爷突然问起沈家的住处,蒲寿说他来沈家传过旨,认得沈家的地方,庆福爷爷立时令所有人跟他一起来这儿,可我们到底来得迟了。”虎跃儿满头大汗道:“陛下是吃醉了,才……才对孟主书拳脚相向,若是平常,不至如此。”
婶子自方才起,手便一直抖得停不下来,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