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应了一声是,他能瞧得出来贵妃在圣上心中的位置仍然是独一份的,因此也敢大着胆子说一说,“不过依奴婢看,娘娘大抵是同圣上生气了,婕妤午后仍待在紫宸殿,或许是娘娘误会圣人要携婕妤出席也未可知。”
钟婕妤既然位份变高,就不适合做圣上身边的女官了,她明明已经被赐了新的寝殿,下午却还候在紫宸殿书房里,想着侍奉圣上笔墨,难怪贵妃会多心。
贵妃进宫便十分高调,这宫宴若是被旁人当众抢了风头,若他是贵妃,也不会愿意过来。
“她肯吃醋,倒还好些,”圣上瞥了一眼坐在嫔妃席位里的钟妍,蹙起眉头:“不过贵妃想一想也该知道,朕怎么会不顾她的颜面,叫嫔妃僭越了她去。”
显德听了这话,心里便拿定了主意,自己将来还是更该为贵妃多尽些心力,钟婕妤举止端庄温婉,私底下却放浪,同娇媚却青涩的贵妃完全相反,虽然服侍圣上比旁人都好,但女子太过卑微,男子心里难免起了轻贱的想法。
郑贵妃尚且没有名分的时候在圣上的心中便已经压了张庶人一头,连孝慈皇后的祭祀,圣上都破天荒地没去,如今更不用比了。
这样的宴会本该是天家和睦、共同守岁的好时候,但圣上若要借口散心,提前离席也无人敢管,对于一些早就失宠的嫔妃与宗室来说,若没有圣上的威压,他们或许还自在些。
宫道上的雪已经被奴婢们提前清理过了,省得滑倒了贵人,月色清明如水,踏在这样的青石道上,莫名叫圣上想起来贵妃那日被他拘出来赏雪寻梅,看漫天烟火,她红色的靴子踩在洒了细碎黄土的雪上,留下小巧的脚印。
那个时候的郑玉磬哪怕也有些体弱,可面上还有些笑意,比如今困在锦乐宫中将要枯萎的女子倒是好上许多。
皇帝虽然没有说,但方向却是往芳林台去的,显德不好说什么,只是先吩咐了小黄门去打扫清理,默默跟在圣上身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长安的除夕是十分热闹的,百姓们已经忘掉了那场宫变,毕竟那些是达官贵人的事情,同他们没什么关系,便是操心也改变不了什么,家家团圆,在门上挂了桃符,为来年祈求平安喜气。
等圣驾到芳林台的时候,火树银花已经开始燃放,不同于之前的是,圣上这次身侧并无佳人。
显德站在圣上身后,悄悄倚靠在了一根亭柱旁歇了一会儿,圣上负手而立,静静观赏了许久,正当他以为圣上不会说话的时候,却听见圣上道:“贵妃说她不喜欢折梅花插瓶,朕或许是有几分不对。”
圣上望着连廊灯都没有留的锦乐宫,若有所思:“她在民间时从不曾见这样的三灾六难,粗茶淡饭也不见憔悴,可被朕迎入宫中之后却无一日开心。”
这话来的突然,把显德的倦意都吓没了,不过他也知道圣上大概是担忧贵妃,因此忽然生出许多伤春悲秋之意,连忙躬身上前,语中满是诚恳地劝慰。
“圣人是天子,怎么会有错,您福泽深厚,自然能庇佑娘娘,贵妃也有为君当熊之勇,怎会不愿意入宫侍奉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