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不同,郑家姐妹,尤其是郑兰娘从一开始就自恃家世惹了姑姑生气,连着被上了三日“规矩”,上阳宫里磋磨人的东西多不胜数,郑兰娘吃了许久的苦,脾性也没被磋磨下多少,后来被封了女官,少说二十年不能离宫,一群姑娘都灰了心,却也有人动了其他心思。
郑兰娘便是其中之一,她做起了姑娘家说不得的梦,还小心打探过什么时候圣人能来上阳宫。
昨日午后,大家都各自回屋小憩只等下午接着跪菩萨,唯有郑兰娘说要去多跪一会儿。
她去了没多久姑姑们就冲进她们各自房间抄检了起来,面上和气的姑姑们一下全变了脸色,凶神恶煞一般把郑家还在屋里的几个姑娘都捂着嘴拖去了别处,其余人也都被扒了外衣站在院中不许动弹。
总是眉目里带着笑的□□管也来了一圈,也不说话,只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最后又拖走了几个姑娘。
从午后一直站到夜里风起,整个上阳宫里都是暗的,水可以喝,可不许如厕,有姑娘憋不住,腥臊气里有人小声地哭了。
薛洗月猜是郑兰娘为了入宫使了手段,结果惹恼皇后牵累了她们所有人,她是真的以为她们都要死了。
那时,薛洗月只在心里想着一件事,绞杀毒杀也就算了,要是刀劈火烧,她就将裴盈抱在怀里,才十二,好歹来日爹娘能寻个全尸。
至于自己,她只能说自己是命该如此。
也许她死了,娘能没了牵挂,不再想什么回东都,也忘了大姨母,就在灵州好好当她的大将军亲弟遗孀。
又不知等了多久,一豆灯光渐渐飘近,有人低语,接着,有宫人来说给她们一刻收拾行装换衣服。
薛洗月连忙拽着裴盈进了屋里,所有人惊慌失措地收拾着东西,甚至都忘了点开灯,黑暗中有人嚎啕大哭,哭声是闷着的,是把被子塞到嘴里的哭。
她也想哭,可她忍住了。
最后上车的时候,她看见郑家姐妹和其他被带走的姑娘被人拖着塞进了最后一辆车,好歹都还活着。
到了今日,昨日其余被带走的人只略是有些萎靡之色,郑兰娘却发起了热,还一直不肯说话。
“兰娘她虽然有些骄纵傲气,可、可……我外祖曾任司天台博士,大姨母柳氏闺中时极有才名,不仅通律法,知天文,还在算术上颇有见地,兰娘被她娇宠至此,正是因为才气上不弱于其母。”
薛洗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全身灵窍通畅,只下意识觉得自己这么说更能保住兰娘。
果然,定远公的神色可谓是明光普照。
“这事好办,本就是我借她设了一局才换来你们来此,解铃还须系铃人,交给我便是。”
什么解铃系铃?!薛洗月察觉自己听到了了不得的话,一时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
卫燕歌奉命去南市找林家商铺有事相商,出来时天色还早,她骑着马轻步缓骑,在南市酒肆里看见了杜明辛。
“少将军。”轻衣缓带的杜少卿也看见了她,笑着抬起酒杯,道,“可有暇与区区在下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