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是酒喝多了花了眼,可连着看了三四遍,都是这么些字。
她扶住墙,觉得喘息都变得压抑。
仆从站在一边,试探着过来问:“公主……”
“滚!”
她将纸攥在手里,风吹得它们哗哗作响。明明是暑热的天,她却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他们贪下的每一个钱,到战场上都变成了弯折的枪头、断裂的甲胄、哑掉的火/炮……
眼前恍惚又出现了少时的所见所闻。
不过一场战役下来,枪刃便弯了头,小卒悄悄地跑回战场想从北挝死人身上扒拉个趁手武器,却被奄奄一息的对方抓住了机会一把锁死咽喉;甲胄缝合处已经断开,士兵们只好到处找针借线地补,宋祎甚至拿了洪菱舟的发带拆给他们用,而那单薄的军衣既抵不住风雪也抵不住尖锋,战场上尸骸无数也不知究竟是冻死还是战死;火炮关键时刻哑了,无计可施只好硬拼,是那些年轻的生命用血肉筑起了堡垒……
可所有人,原本都不用那么苦的。
他们忍饥挨饿栉风沐雨在边境待了五年,明明有完美的战术,却频频伤亡惨重。
也许五年的堆尸如山并不全是军备的问题,但毫无疑问,倘若一切军备都是按最严格的要求打造出来的,那战事绝不会如此艰难,甚至……她的父母也不必死。
沈家的人……
她也知道,就算不是沈家的人掌管军器监,也会有王家的人、李家的人来。可是……
她走到仆从身边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灯笼,将纸团成团塞了进去。
烛火触到纸张,一点即燃。
灯笼被她丢到一边,噼噼啪啪地烧着,在夜晚亮得灼人。
她看着那灯笼膜和案纸被火焰吞没,一言不发。烧到最后只剩了漆黑的框架,几星红光微弱地闪烁着,苟延残喘,最终沉寂下去。
远处有马蹄声哒哒传来,洪菱舟捂着脸,靠在墙边。
“诶哟,小菱舟,好巧啊。”
她惊怔抬头,看见面前的高头大马上坐了两个人。
余瞳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道:“你这又是怎么啦?”
洪菱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男人,不认识,看起来不像中原人。她又看了一眼余瞳,仍是那副潇洒快活风情万种的模样。
“余师父……”她开口,觉得嗓子沙哑,“你怎么在这里。”
“喔,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阿什木,是从大草原来的,一直想见识见识中原的繁华,我就建议他来京城。他是客人,我么,虽然也不算是主人,但好歹比他了解一点京城,就一起来了。”
洪菱舟点点头,对她的桃花韵事并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