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作揖见礼,直起身说道:“阿玛,近些天我想了许多,仔细回想了自己的这一生,思索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阿玛的期盼,我无能为力,要让阿玛的愿望落空了。不过幸好还有二弟,再过一两月,说不定还会有三弟。阿玛还年轻,把他们培养长大成人也来得及,在阿玛心中,反正他们都是阿玛的儿子,谁来继承纳兰氏都一样。我打算辞官,带着妻儿还有额涅出外游历,兴许会再回京城,兴许不会再回京城。”
纳兰明珠震惊地看着纳兰容若,一时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呐呐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纳兰容若神色悲哀,自嘲一笑说道:“阿玛,你我都清楚,若是阿玛还在朝堂,我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与我同年考进士的李光地,后来入了翰林院,现虽在福建家中省亲,重回朝堂受到重用,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已。可我呢,我要做侍卫到何时?前朝有严嵩父子,被称为一门两相,严家结局又如何?阿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且请扪心自问,阿玛真愿意退吗?”
纳兰明珠的脸色变幻不停,嘴唇动了动,许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纳兰容若笑了笑,轻快地道:“阿玛,我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官场,也自认为不会比阿玛做得更好。所以阿玛继续入朝为官吧,我想出去游历长见识,著书立说,这是我一生的夙愿。”
纳兰明珠站在那里,他自认把纳兰容若教得很好,就是因为教得太好,儿大不由人,他有他的想法,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纳兰容若的话,他也无法反驳,从心底深处来说,他正当壮年,又正意气风发时,让他致仕回府给纳兰容若让路,他肯定会有诸多顾虑。
如果他不退,纳兰容若永无出头之日,做侍卫听起来好听,不过就是康熙身边的一把佩刀而已。
父强子壮,在寻常人家或许是好事,对于同在朝为官来说,必须一方做出退让。他们父子之间的情分,终是生分了。
良久之后,纳兰明珠方颓然道:“你先出去吧,让我好生想一想。”
纳兰容若退了出去,回到南院,屋子里灯火通明,长生咯咯的欢笑声四下飘散,加上卢希宁温和的声音,驱散了早春的严寒。
他脸上不由得溢满了笑意,加快脚步奔进了屋。长生手上拿着个饽饽,颠颠在屋子里转圈圈跑着玩,见他进来,奔过来抱着他的腿,仰头叫唤道:“阿玛,我们什么时候去骑马玩?”
纳兰容若低头看着他红扑扑的胖脸蛋,不禁伸手捏了捏,他撅着嘴躲开,大叫道:“不能捏啦,玛嬷说捏脸要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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