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又道:“所以奴婢才疑惑,夫人为何要提点左玉?她将您害得还不惨吗?”
“惨什么?”
张氏道:“我磋磨她,她要报复回来也属人之常情。而我那好夫君,用我时便是亲亲儿,小心肝;不用我时,便将我撇进这四进院,主母的体面未给我留一分。你说,这多年的辛苦,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让我如意,我也不能让他如意!”
小张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跪了下来,“夫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您可万千不能跟老爷拧着来啊!”
“放心吧,我怎会蛮干?”
张氏将案几上的《礼记》拿过来,翻到自己正看的那页,轻声朗读道:“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呵,呵呵呵……”(注1)
张氏的笑声让小张嬷嬷毛骨悚然,夫人怎么越来越魔怔的样子?
“听明白了吗?”
张氏看向小张嬷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我这般敬爱夫君,如何能姑息迁就?那样,我不就是不贤,对丈夫不够真心了吗?呵,呵呵……”
小张嬷嬷头皮都麻了,哭丧着脸道:“夫人,您别这样,老奴看着害怕。这套法子大姑娘用着行,您用不行啊。要不是这回大姑娘册封,老爷是怎么都不可能茹素的。”
“啊,那就对了。”
张氏笑得阴森,“大姑娘有这般福气,咱们做父母的不日日祈祷,回馈祖宗的恩德,像话吗?光宗耀祖,光宗耀祖,这光的、耀的可是左家的门楣啊!”
脸一下子又耷拉了下来,“不诚心,像话吗?”
小张嬷嬷愣了半晌,慢慢的,就有些明白过来了。她眼里闪起了兴奋的光芒,竟对这事期待了起来。
左玉他们是搞不过了,但搞搞老爷应该可行?说来就有气。老爷真太不是东西了。对大姑娘千好万好的是他,可不闻不问的也是他。但凡他多问问,夫人也不敢这样对大姑娘啊。
夫人不这样对大姑娘,那大姑娘也不会这样整治夫人。对,这全都是老爷的错!还让他们住四进院!
谁家主母住四进院?说起来,老爷还不如大姑娘呢!起码大姑娘还能给夫人挣来脸面,哪怕内里不开心,可面上的光还是沾到了。
小张嬷嬷把近日受的委屈都怪到了左林头上,主仆两人一下子就同心同德了:这都是左林的错!
左玉回到自己屋里,将头上的发簪摘下,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再联想了下张氏近日的举动,不由笑了。
“移情吗?”
她轻声呢喃着,“竟是亲眼目睹了关于怨恨的移情,所以活在这世上,弱小就是原罪吗?”
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发簪,看向镜中的自己久久,吐出六字:“这道理,我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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