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时寒侵风肆,山间草木萧疏,烟络横林,身穿甲胄的士兵围坐在一起,抢着半壶烈酒,有将官路过,那得了酒的人,忙将酒囊藏在盔甲下,这会儿谁都没敢出声。
谭随文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旁,半举着双手烤火,往那群士兵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抢了酒的那人见将官走远,趁身边的人不注意,蹿起来几步进到林中,看着比野猴还要轻盈灵活。他旁边的人又气又笑直骂娘,互相侃了几句又渐渐转了话头。
谭随文望着那道消失在林中的身影,轻轻皱眉,须臾,他站起身跟了过去。
今上派容长樽带兵赶赴边境,以防南襄,谭随文是得了特赦,扮作普通的士兵,跟随容长樽一道去郜州。如今京城中的人,估计还以为他仍被关在大牢里。
数日前,顾政亲自来大理寺狱中见了他,让他做了一个选择,给了他一道密旨。
在知道自己的父亲当真与裴复勾结陷害了谢宪将军之后,谭随文是存了死志的,清明忠骨似他,无颜面对朝廷,无颜面对谢家一门。
如今,顾政给了他一次机会,给了谭家一次机会,无论这其中是否存着怕他谭家通敌造反的安抚心思,谭随文都别无选择,也不会给自己第二个选择。
思绪渐渐飘散,谭随文走在林间,终于看到了方才抢酒的那人。
深林中视线暗,他瞧不清他的脸,只见他仰头灌了几口酒,呛得直咳嗽,嘴里却咕哝感叹:“暖和,暖和……”
谭随文正待再靠近,对方忽然蹦起来,慌道:“谁!?”
这一声带着少年的清亮,谭随文听清这熟悉声音,即刻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腕,脸上满是惊讶凝重,“容越,你怎么在这儿?”
小公子见到他也吓得不轻,挣开他的手,心里发虚,却还抬着下巴回道:“你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
“跟我去见侯爷。”确定了是容越,又见他这副样子,谭随文自然猜到了些始末。
这小公子不知怎么混进军队跟过来了。
容越再次挣开他的手,往后跳了两步,“不能让我爹知道,随文,你不能不讲义气啊。”
谭随文眉头皱成了结,满脸肃重,“你怎么混进来的,你知不知道按照军规,这是死罪?”
“你快跟我去见侯爷。”他说着,再次上前。
容越只能一个劲儿地躲,“你知道我爹一向治军严明,要是我被发现了,他真有可能砍了我,你让我去见他,不是把我往断头台上送吗?”
他这样纯粹是胡赖,谭随文却停下了动作。
容越见他不抓自己了,以为说动了他,正要趁热打铁求他帮自己隐瞒,后领却突然被扯住。
察觉危险来临,小公子立刻弓腰,身体轻巧一旋,藏在袖口的匕首出鞘。
寒光闪过,却被背后那人快速捏住手腕。于此同时,容越的脚已经攻向那人的下三路,快要击中时,又被对上强行绊住腿。
林中有人发出惊喊,容越膝盖一痛,疼得他当即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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