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嬷嬷无声叹了口气,起身轻手轻脚地放下帷幔,这才离开房间。
夜阑更深,积雪落了厚厚的一层,除了沽酒的醉汉,没人会在这种天气下出门去。
萧索的长街上,惊蛰低着头漫无目地走着,长靴踩着地面上,咯吱作响,前方破衣烂衫的醉汉,踉跄前行,口中不住念叨。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气若游丝……”
他撞到了惊蛰面前,抬起一张蓬头垢面,掂了掂手里的酒壶,嘿嘿发笑,“要酒吗?一醉,解千愁。”
说完,又兀自绕开惊蛰,走了两步,绊倒在地,便干脆翻了个身,躺到在雪地里,抬手往口中继续灌酒。
酒水多数洒在了脸上,他忽地爬起来,东倒西歪追上惊蛰,“后生,真不来一口?”
颠颠倒倒说完,又赶紧把酒壶抱在怀里,不停摇头,“不成不成,你年纪轻轻的,不能学我。”
惊蛰抬眸,那醉汉已然转身走了,嘴里还在唱着不成调的曲。
“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
忽高忽低的声音,随着人的远去,被风雪吹散,再无一丝踪迹。
惊蛰伫立原地,忽而转了方向,飞身往那一处朱榭雕阑而去。
脚下掠过墙沿栏杆,踏雪无痕,迅如匿影,到了廊下钻窗而入。
子夜天寒,帐中的姑娘,奔波了一日,已经睡去。
惊蛰走到拔步床前立了许久,才终于掀开帷幔,坐在床边,颤着手触上她的侧脸,眼底晶莹滚过下颌。
他不信那些话。
她对他那么好,几乎是把一切都交付给了他,他们之间的那些情意,点点滴滴的欢悦,怎么可能都是假的。
手碰到姑娘带着泪痕的眼角,冰凉到有些刺痛。
床榻上的人,不知为何悠悠醒转过来。
她眨了一下眼,尚且迷糊,却又忽然弹坐起来,一下扑到他怀中。
“蛰哥哥,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一天!”
她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样子,仅凭一点轮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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