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干脆闭上眼睛,鸦睫倾覆,微微抖颤。
他哪里敢睁开眼,他太怕看见她的样子,她朝他一笑,她对他一哭,他就如同被下了蛊一样,再也没办法硬下心肠。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嗡动着薄唇,低涩道:“你去找你院中的那些人,去南方馆,去音华楼,都好,别再来侯府了。”
顾璟浔被他的话说得有点懵,反应过来才晓得,他心里还有这一层坎儿过不去,眨了眨眼,她道:“我说过了,我谁都不找,我只找你。”
面前的青年却忽然睁开眼,“你昨夜找了宗闵。”
他下意识将话说出口,蓦然一怔,便又忙偏过头垂落眼睫,不愿吭声了。
顾璟浔这下真的傻眼了,抱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这样的沉默,在惊蛰看来就是变相的承认了,他不自觉咬了一下唇,那唇本就给顾璟浔胡乱啃过,这会儿破了一个小口,往外渗着血。
许久,勾着他脖子的顾璟浔慢慢松开手,惊蛰回头看着她蹙眉无话可说的样子,一颗心猛地坠落,跌到了尘土之中。
她这下,连骗骗他都不愿了。
惊蛰攥紧拳头,他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贱骨头,心里竟还暗暗期待着她的解释,哪怕是谎言也好。
他甚至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他究竟在期待什么,究竟在恼恨什么?
便是她真的喜欢他,便是她真的和宗闵和那些人没什么,可他,他本来就不该对她有所奢望,他更不能对她有所回应。
惊蛰往后退了一步,他难以自控地去想,若他没有那样的过去,若他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是贩夫走卒,便是她真的只当他是个玩意儿,他到最后怕是也甘愿折下脊梁去做她的裙下之臣。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刚硬不屈之人,他为了活下去,会想方设法除掉所有阻碍他的人,会在门主面前卑躬屈膝奴颜媚骨。
为何换了是她就不行?
她对他百般讨好,千般纵容,她心底对他是有喜欢的,哪怕这喜欢建立在皮相上,建立在得不到上,或者建立别的什么事情上。
反正她现在还不知道他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这皮囊下藏了多少血腥,那他为何就不能应了她,同她好上一段时间,如若有一天她厌弃了,这世上所有人也只会说,他不吃亏。
她是这东琉国顶顶尊贵的人,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殿下,他若同她在一起,入了她的府,何尝不是一个庇护,那些明里暗里的,又怎敢轻易找他寻仇,对他出手。
可他做不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是因为屈辱,不是因为怕她有一日再去找别的男人,他只觉得,那样的自己,面目全非到让人恶心。
即便所以人都告诉他顾璟浔是什么样的人,即便他亲眼看见,可那落到他眼里的姑娘,却从来都是热烈美好,皎洁明亮的,他怎去怀着那令人作呕的心思,背负着那么多不敢言说的罪孽,去沾染她。
他看见她和宗闵在一起,却从不曾对她生出半点怨恨,他唯一的怨恨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