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储将高闻送出将军府,既是为了帮他脱罪,也是为了让他先一步去柳州转移那笔私产。不过他自己没跟着一起逃。因为分家一事,他还想同楚卿争一争。
京城没有宵禁,喧嚣的夜市灯火通明。高闻惴惴不安地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距离城门还远,街上到处都是行人。一辆黑色马车同他的马车擦肩而过,不疾不徐地朝反方向驶去。
马车一路驶到城北,最后在鸿章书院的门前停下。萧绛拂着狐裘下车,早已在此等候的小书童忙提着灯笼上前,恭恭敬敬地见礼,又领着人往后院的暖阁走。
周亭以老先生好棋,暖阁的坐榻上总摆着一方棋桌。不过今日棋桌上没有解了一半的棋局,反倒放着两坛格格不入的酒坛。
黑坛红盖,盖子上落着不少灰尘,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酒坛上的刻字——杜康酒馆。
萧绛的视线在两坛酒上停驻一瞬,淡然落座:“先生近来身体可好?”
周亭以豁然一笑,摆手道:“老咯,老咯,今个圣上传老臣进宫,老臣回来的路上瞧着集市热闹,一时兴起下车走了几步。哪成想这把老骨头一见风,骨头缝里跟钻了蚂蚁似得疼,可比不得当年了。”又关切地问萧绛,“殿下呢?身体可好些了?”
萧绛颔首:“劳先生挂心,已无大碍了。”
周亭以看了眼天色,又问小书童:“尚先兄又在摆什么谱,怎么还没到?”
小书童悄悄打量一眼萧绛,怯怯道:“闫老先生说看完最后一卷策论再来,劳您和祁王殿下稍等片刻。”
后半句是小书童审时度势,自己加的。
周亭以看向萧绛,无奈解释:“尚先兄前些日子不知从哪翻出一本前朝的策论汇编,近来一直不分昼夜地坐在藏书楼里熬,俨然是茶饭不思了。”说着,又扣了扣棋桌上的酒坛,“这不,还叫他翻出两坛五年前的松醪酒。”
杜康酒馆的酒坛换过几批样式,五年前的酒坛和今时大有不同。然萧绛一进门的时候便已瞧出来,周老面前的两坛酒是杜康酒馆的松醪酒。
从前一闲下来,楚钦手里总拎一小坛。
恰在此时,门吱噶一声被推开。
外面刚落起小雪,姗姗来迟的闫峥进门抖了抖衣袖。周亭以转而看向门口,也就没注意到萧绛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闫峥走进来,瞟了一眼松醪酒,问周亭以:“这老物件,你放这做什么?”
周亭以全当没听见他的话,转而看向萧绛:“这酒,是五年前寻卿那小子送来的。”
萧绛大概猜到了,没接话,继续听周老继续解释。
“那臭小子死心眼。五年前,老臣欲他收他为徒,他不肯,非说一生只拜一名师父,而他从前已行过拜师礼,不肯再拜老臣。所以他就拿来两坛酒来糊弄老臣,说是赔罪。不过老臣当时已经离京,这两坛酒也就没交到老臣的手里。”周亭以说着,语气里带着些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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