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申屠家忠心耿耿绝不会谋反,所有人都知道,可、可就是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都不敢上前收尸。
刹那之间,申屠危什么也听不见了。
眼底仅剩的那丝光芒也随着恩师与父亲死去而一同熄灭。
眼前发黑,灰蒙蒙地似笼着一层浓雾。
全身的力气像一条蚕丝般跟着如数抽离,他拽住小安衣襟的五指骤然松开,踉踉跄跄地来到烈马跟前,抬腿跨了上去。
跌坐在地上的小安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申屠危面前,伸长双臂用力拽住他的衣摆:
“将军,你不能去!”小安声嘶力竭,“谈九祥就是想用此计逼你出来!你若去了,就是中计啊!!”
申屠危没有留情,狠狠踹开他的手。
小安不管不管地又冲过来抱住,“不能去,不能去……”
“让开!”申屠危再次踹过去,只见小安在地上连滚几圈,重重撞倒在墙上,他咳嗽几声,不死心地再次爬过来。
申屠危眼梢泛红,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吊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是自小教育我的恩师,还有……”他强咽下喉间酸涩,“我的父亲。”
小安短暂地愣了下,不依不饶地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他腿上,“不能去就是不能去!您孤身一人,前去就是送死!”
申屠危挣扎着,小安始终不松手,扭头冲老汉喊道——
“赵爷,赶快去叫人拦住将军!!”
老汉总算反应过来,把留在镇子里的人全部招呼了出来。
一群人围在马前对他生拉硬拽,马儿因受惊变得不安,焦灼地来回踱步。这里面还有年幼的孩子,申屠危生怕烈马失控伤及无辜,不得已翻身下马,众人见此,全部冲过来把他死死抱住。
申屠危没有挣扎,语气平静:“你们能拦一时,拦不住一世,我总会过去。”
他是徒弟,也是儿子,怎愿身处安逸处,干看着父亲与师父死无葬身之地。
小安哭得凄厉:“魏先生与大人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将军贸然赴死。你若死了,谁还能护得我们周全?”
皇朝烂了,从肉烂到根里。
百年基业,终成一堆朽木,若申屠危也跟着走了,留在这里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
申屠危没有再说话。
四周寂若死灰,微小的啜泣音接连响起。
他的目光从一张又一张面庞上游离而过。
站在这里的人有的失去夫君,有的失去孩儿,他们全部失去了家。
申屠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进谏前,曾寄来一份家书,写着:
[边疆寒暑不常,愿吾儿珍重自爱。]
父亲向来寡言少语,一年到头也不见联络,那时还困惑不解着,如今想来,父亲该是知晓回不来了。
是家书,也是遗愿。
泪意在眼眶汹涌,半天都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