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敢回自己房中,只能去夫人那里,跪在院子里磕头,说女儿如今正在高烧,再不能独个儿待在柴房里的。
郡王妃倒是个灵醒人物,她原本已经躺下了,听闻此事,披衣赤足趿了鞋便出了门。将叶灵姿的母亲扶起:“快别跪着了,外头多冷啊,走走走,到我房中去——下头的人怎么办事的?我说要叫姿娘反省,可曾叫他们虐待姿娘?快,请府医来,我库里有药,捡用得着的都拿出来用!”
便是诊治及时,叶灵姿也生生熬瘦了一大圈,待她清醒,生母的脸也尖出了骨型。
她在病痛中喃喃叫着“娘”——其实她的“娘”是郡王妃,可郡王妃怎么会照顾一个高烧的小女孩呢?生母捂着她的嘴,怕她这不该说的话叫有心人听到,她的嘴唇在柔软的掌心里碰触,生母的眼泪沿着腮颊滑下来。
此刻,叶灵姿仍在喃喃念着“娘”。她的声音很小,微弱得只有明噶图和那个为她洗脚的仆妇听得到。
明噶图紧了紧她身上披着的海龙皮氅,心里很难受。他和她都是没有生母的了,人没了阿妈,世上的温暖便少了一多半。
命运给过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遇到彼此,可是,就连这样彼此相依着取暖的辰光,怕是也过一霎少一霎。
等他也离开了,姿娘一个人,可一定得好好过下去。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心间只是无尽的苦涩。
那个为她洗脚的仆妇,取出一块细布来,将她的双脚擦干,为她穿上干燥的驼毛线袜和靴子:“少酋,奴婢再给夫人取一些温水来喝。她在出汗,会需要喝水的。”
明噶图强抑心神点了点头,待她取来热水,他托着叶灵姿的头,一点点喂下去。一碗水喝罢,她的嘴角还噙着晶莹的水珠,便倒在他肩上睡着了。
现下倒是不喊娘了,只是身体还是那么蜷缩着,看着教人心疼。
那仆妇要退出去,明噶图却看到她眼中似有泪光,一怔之下,道:“你等等——你……多谢。”
仆妇连忙摆手:“奴婢怎么值得您道谢呢?”
这一下他听清了,她说话间带着未尽的哭腔。因此问道:“你为什么哭了?”
仆妇先是摇了摇头,见他探寻的眼神,略一犹豫,道:“奴婢原是燕国人,成婚不久就被掳到柔然的。您的夫人……她是奴婢的公主。”
明噶图慢慢点了点头,转用燕国话问:“大燕的女人,在草原上,能生活吗?”
仆妇也改用有些生涩的母语回答:“我们低贱的人,在哪里都一样。不好活,也不能死。柔然人抓了那么多人去,总要想法子活命,在哪里都要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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