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光眼神一转:“王妃的意思,莫非是要读书人们去田间地头与百姓讨教耕织?那是不行的,他们绝不会去的,除非是家族垮了只好认命,否则,贵人是不会和外头的卑贱之人说话的。先时我与鹿公子初到涵州,为了弄清楚百姓到底需要些什么东西,去田间踏访……您可知晓,乡老们说些什么?”
“什么?”舒兰与竖起耳朵,苏流光提起鹿鸣,她自然精神集中了。
“乡老们说,原来京城中来的人,除却长得白净些,也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不曾比他们多两只手呢。”苏流光掩口,眼中含笑,“那时啊,那老农刚说完这话,便叫他婆娘打了一拳。那农妇却道,这样好看的人怕不是精米粉筛成的,与你泥团子捏成的,哪里能一样了?”
舒兰与也跟着笑,心道这“精米粉”与“泥团子”的比喻还真有趣,苏流光与鹿鸣的长相,放在京城的美人堆里都是出挑的,挪到这些一年四季辛苦耕作的农人面前,岂不就恍若天人了?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除却相貌上天赋异禀的野性美人外,别人可不都是肌肤白皙细腻才显得好看的么?
若是叫这些农夫农妇也自幼生在深宅大屋里养大,未必还是“泥团子捏的”。
因这一对比喻生出一些想法的舒兰与,却没想到,她要被今夜恰好赶上回家过夜的叶清瞻吓了一跳——是酱油泼的,是炭球描的,是炒糊了的米粉!
约摸两个月不曾见,他已经彻底黑掉了。
从查官粮的那会儿开始,叶清瞻就没法安坐王府了。下头的官吏连官仓存粮的数目都敢造假,还有什么是不敢的?叶清瞻一州一县地亲自查访存粮、人口、武备诸般事宜,一去便是十余天,能回王府的日子一只手便数得清。
先前刚刚入春,南边和风细雨的,路上虽然泥泞,倒不晒人。这一回出去,却正赶上五六月的烈阳天,叶清瞻是真真在烈日下烤了二十多天!
从京城回来时白皙好看的肤色,已然晒成了介于古铜和酱油之间的颜色。诚然,鉴于颜值能打,黑掉的叶清瞻也是英俊的叶清瞻,但眼瞧着他比先前黑且瘦,舒兰与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腰,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殿下真看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吗?”她说。
叶清瞻颔首:“都不大好。”
“那怎么办?给朝廷上书,惩处他们么?”舒兰与问。
他却只好苦笑:“把他们都办了,活儿谁来做?不过是手上记着他们犯过的毛病,捏住把柄,叫他们再做事时不敢懈怠罢了。别的不说,这粮库总得填满,隐户也得给我查清楚,至于军中缺员吃空饷,我亲自惩处,总能好些的。”
“……只能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