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舒兰与抬手命侍女上茶,她双手捧起茶盏,才意识到自己的十指竟然凉得像冰条儿似的,按在热茶盏上都会一阵阵地生出麻痒的感觉。
王府的茗茶和点心,精细美味程度实在是杨氏平生仅见。她出嫁前,杨家便是有这样好东西,也会给她的祖母和父母享用,连嫡子嫡女都不配的,出嫁后就更惨:齐家翁公虽说是在户部里做官,家财万贯,但钱财多半都由婆母邓氏拿出去放贷,平日里家中开支不多,买来好东西更是她这做儿媳的不配想的。
婆母还说这是家风清正,合朝廷鼓励百官节俭,勿要奢靡的政令呢……
若说女人一生要投两次胎,她可都投错了,第一回 当上了庶女,第二回当上了奴婢,可不想做了奴婢之后反倒有这样的机缘——杨氏抿着松花糕粉在舌尖上,稍稍用力它就化作粉糯糯软绵绵的一团香甜,她想笑,甜味儿就是叫人欢喜呀。
王妃也没婆母说的那么可怕,她被送出去的时候,还得了首饰布帛呢,王妃说做先生的总要妆饰起来,才有气派。
于是杨氏决定,她根本不要再去想什么夫丧不满三年应当服素去钗的规矩了!她要戴首饰,做衣衫!
丈夫全家都完蛋了,而王妃还是不喜欢甚至厌憎他们呀,她能得了王妃的眼缘不容易,何必为了一帮棺材瓤子搭上自己!
第二天,舒兰与“恰好得空”去学堂那边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杨氏妆饰一新,精神抖擞,讲起字儿来神采飞扬。
跟她那个丧着脸的婆母再不一样,那些哭着说不学了的侍女们也没再闹意见,分批轮班去读书,竟也能从舒兰与平日翻的话本子里挑出几个“天”“一”“女”“大”“人”来,彼此一脸惊喜地指着传着看。
舒兰与觉得安排几个美少女轮流给她读话本的腐朽生活已经有点儿希望了。
可俗话说得好,人有一得,必有一失——如今虽然多了听侍女们聊学习进度、然后老气横秋地予以指教的乐子,但叶清瞻这阵子是没什么空来陪她了。
否则倒是能跟叶清瞻聊聊兴办学校这事儿的,别看府中读书的侍女太监都是十来岁的大孩子了,真学起来也挺快的。照这么说,让四州已经有了的扫盲学校扩大一下生源,招收十五岁以下的男女学生,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叶清瞻现下有更令人头秃的事情要忙:自从上次偷听到官员说粮仓其实是空的,他便派了人分别查访。
这一查访可了不得,四州地面上,多半官仓里的存粮都不足数。好些的只少了三分之一,糟些的缺了一半,更差劲的,非但数量不够,且仓库里的土豆都长芽了……
除了发给百姓春耕做种子外,毫无用处!
刨除不能吃的粮食外,四州这么多仓库,存粮委实不到账面的一半儿,而更令人糟心的是造成亏空的原因——朝廷收官粮不收土豆,但去年除却土豆外,四州的主要作物水稻却减产得可怕了。
一来南梁兴兵作乱,地面上的作物比地下埋着的土豆更容易被马踩人烧,涵州受害尤其严重,有些县甚至几近绝收。幸好有土豆在,不至于闹出饥荒,可官粮收不上,当地的官员便从百姓家中扣押了家具牲畜等物,说是来年丰收了缴清欠粮再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