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禾不为所动,默不作声地将信拿过来,打开,目光飞速地浏览,两秒后合上,“收下了。”
就这样?
然后呢?
秋云迷瞪瞪地看着梁禾:“那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梁禾停下来,一只手撑在讲台边,身体闲闲地歪着,开口:“你自己写的吗?”
秋云愣了下,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硬答:“是的。”
梁禾轻笑一下,又问,“你知道这个墨镜的来历吗?”
秋云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好,梁禾难道还跟她玩儿真的?于是态度赶紧又低了三分,装糊涂:“不知道……应该很贵……吧?”
“确实很贵,香港带回来的。”
秋云有点慌了。改革开放初期香港带回来的……
“我记得当初你跟我借,是想用作画画?”
“……啊,是的。”
“那行,”梁禾把一摞作业立起来,捋了捋,说道,“如果你这次的写生作业上了首刊,我就不和你计较。”
“那要是没上呢?”
“赔。”梁禾只说了一个字。
“赔……?”秋云深吸一口气,又问,“……谁来评选作品?”
梁禾狡黠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
《野风》这本杂志创刊的念头实际上是陈静韬教授提出来的。学院恢复办学几年后,陆陆续续培养了一些中坚力量,陈教授就提出了创立美院自己杂志社的想法,也得到了校级领导的支持。但是具体操办还是院里的年轻老师,梁禾便是核心力量。第一期杂志他格外用心,不但召集了主要的几个年轻老师,还邀请了院里、系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一同来评稿。就在大家一同选稿的时候,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呼:“这张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式陈静韬教授。
众人目光转移过去,只见陈教授的鼻梁上半挂着老花眼镜,脸上是如获至宝的笑容:“大家伙儿过来看看,这幅画很有意思。”说罢又仰起头召唤梁禾:“小梁,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组织的大家一起去写生的那次?”
梁禾快步走过去,桌上躺着一张A2画幅的水彩,画的建筑很简单,像是寺庙里的僧人用房,边上立着一个钟塔的影子。但是构图很讲究,树荫、光影统统恰到好处,最最出彩的地方是,这幅画是透过一双墨镜看出去的,墨镜框外边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画面用写实的方式表现,而墨镜框内部的画面,好像刻意被人换了一种风格,颜色、视角,都完全不同。
这幅画的主题,就叫《世界-视界》。
“巧妙!巧妙!”有老师赞道,“88级,这是刚刚来的孩子呀……”
“后生可畏……竟然有些哲理的味道。”
梁禾足足看了这幅画三分钟,目光才慢慢移到右下角的落款:
“云,1987.”
秋云连着在图书馆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引得周围的同学都不自觉地瞧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