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娘说她:“姑爷的样貌虽不出众,过日子难道就图一张脸的?!亲都结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你这样那样嫌弃他,他知道了心里岂有不恼的?到时候闹起来,你要我们撑腰也难。我劝你,趁早收收心,踏实过日子才是正道。”
几次下来,彩霞也不说这些了,也想过认命。只这命也不是那么好认的。她又没有迎春自保清静的手段,那个外头吃喝嫖赌了回来,把她往炕上一拖,又哪里有半点夫妻温存之意?惹得彩霞烦了,不从他,他便劈头盖脸打将起来,嘴里还一行骂着:“破鞋儿小□□!还跟老子充起正经人来!你当日怎么舔男人的当我不晓得?!这会子倒敢推搡起来!怎么爷们骑得你,老子正经拜过堂的反骑不得你了?!”
彩霞被说中心事,越发羞愤交加,泣不成声。
且这魁子素日里喝酒赌钱无所不为,旺儿同旺儿家的父母两个又宠着,他或有不趁手的时候就从彩霞这里摸了东西去当钱。若问了,他也不躲,只别想要回来,若催问急了,说不得又是一顿好打。
这十赌九输,还有一赢的时候呢,这赢了又怎么说?赢了也别想他赎了东西还回来。只把赢了的钱请了一众狐朋狗友往酒家窑子里逛去,散光了再说下回。如此日子,又有什么盼头?彩霞还不能多说,那来旺家的是个厉害的婆娘,最容不得旁人说自己儿子一句不好的。初时彩霞不知,还在这婆母跟前劝上两句。说完了,转头男人回来了就是带着酒气一通揍,婆母在一边看着说风凉话:“人在心不在,敢说自家男人不好的,这就是规矩!”
不上半年,彩霞形容憔悴哪里还复当日风采。玉钏儿几个有时候也在王夫人跟前说起,只望王夫人念着点从前旧情,帮扶一把,那头也不敢如此嚣张了。王夫人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有这会子劝的,他们好了说不得反过来就是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劝你们也少管这些。”玉钏儿几个也只好作罢,只金钏儿听了暗暗冷笑。
这日也是巧,贾环从外头回来,恰逢彩霞得了旺儿家的话,往家里拿东西,就给碰上了。彩霞一愣,刚要行礼,贾环好容易认了她出来,惊讶道:“彩霞?你、这、嗐!怎么这般老相了?!”说了摇摇扇子赶紧走了。倒把个彩霞气怔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来,一步步挪回家去。晚间魁子回来,也不晓得哪里听了两句疯话,非说彩霞今日私下去见了贾环,又着实折磨了一番才罢。
当此春寒,月光都带了霜意,魁子在一旁鼾声如雷,彩霞睁眼看着窗子,眼中早已无泪,心里恨意翻腾。看着熟睡的魁子,她恨不得起来掐死了才好。只恨自己女流之辈,不得那个力气。边上屋里的那对老不死的,彩霞也恨不得生吃了他们才好!再有白日里遇见的贾环,连着他那两面三刀的老娘,个个都该死!还不止如此,还有硬要保媒的琏二奶奶和见死不救把自己活推入火坑的二太太,哪个不该死?!
想想自己当年,看出周姨娘的厉害来,便刻意接近讨好,求周姨娘教导。足求了三二年,周姨娘才应允了。如此数年,果然成了王夫人的心腹大丫头。又看宝玉那头实在堆成人山了,便把希望托付在贾环身上。这许多年下来,那母子两个因着自己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却是这么个了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