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几年, 但三郎赠送他的礼物仍然如最初时般清澈透亮, 翠绿的、半透明银白的、金黄的“玉石”整整齐齐地码在木盒中,焕发着微弱又柔和的光彩,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眼见三日月宗近进来,他也没有关上盒子,而是亲切地招呼三日月宗近坐下,才开始询问这位付丧神的来意。
三日月宗近的视线只落在看似玉石实为刀装的三个圆球上一瞬,就转移到了木盒下铺平的地图上。
地图上除了城池外只标画着山形走势、河流河道、树林大小,没有一星半点有关德川军军队分布的信息——三日月宗近歪了下头,神色间看不出什么异样,连笑容都是从容的:“嗯……我等大概是为了解家康公燃眉之急来的吧。”
德川家康闻言,温和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他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信长公……竟然仍愿派出忍者助我吗”
“哎呀,毕竟是同盟嘛。”三日月说道——他话音才刚落,就立刻听到德川家康发出一声隐忍的泣音。
即使是从容如三日月宗近,也在这一刻有些茫然。他眨眨眼,哪怕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哪里戳到了德川家康的泪点,他也自然地站起来,伸手搭在全副盔甲的德川家康唯一露出肌肤的双手上,算是份聊胜于无的安抚。
德川家康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以三日月宗近“甲贺忍者”的身份,即使德川与织田的差距再大,他对德川家康做出这样的行为也是僭越。可是德川家康没有计较他冒犯行为的心思——隐忍地咬着下唇的战国武将反握住三日月宗近的手,指尖竟然是冰冷的。
付丧神接近人类的体温透过手套传至德川家康的手掌上,不一会儿就将对方的手指暖热——但是,清亮透明的刀装上映出来的、有些扭曲的脸孔,仍然能够让人清晰地看见,他的眼里是噙着泪的。
直至眼泪已经在眼眶中积蓄到超出饱和的程度、啪地落在刀装上,德川家康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松开手,用力地盖上了木盒。
“哈哈哈,勿要挂怀。”在德川家康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己之前,三日月宗近就先开口说道,“喜与悲皆为人生,不管是怎样的人物都只能在这两者中来回吧。”
“……说的是呢。”德川家康应道,抬手拭去脸上剩余的泪水,迅速地将神情调整为刚刚与三日月宗近见面时的温和,只目光还带着刚刚落泪时留下的喜悦与哀怒,“我本以为……织田与德川的关系,要仅止于两不相干了。即使现在反过去回想对信长公说出内心的当日,我也不觉得后悔,但是……”
“就算信长公心胸宽厚不会怪罪我,我本人又怎么能指望,他仍然待我亲厚如初呢”
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又打开木盒,将上面的泪迹擦掉,才重新小心翼翼地将它关好,放在案几之下。
截然相反的情绪杂糅在他的眼中,最终喜悦的成分还是压过了哀怒,让他眉宇间都多出一抹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