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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明智光秀很早就知道的道理。

一揆军确实在信仰的力量下悍不畏死, 却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去死, 在弹尽粮绝之时选择投降,这并没有超出明智光秀的预料。但和一般投降的士卒不一样, 一揆军是绝无可能真正服从三郎的。

大部分为农民的一揆军相比起正规的军队,自由度实在太高,个人意识也很强,年龄上更是有老有少。就算将他们收编也难以即刻用上, 要挫去他们在一揆暴动中生出的锐刺也势必要花许多的时间与精力——武田绝不会甘心看织田发展势力,贸然将这样的士兵纳入军中,不说命令得不到彻底执行对军队的损伤多严重,单就这些农民的的性情就极易在军中滋事。

民生困敝, 宗教带来的信仰是这些农民的心理安慰,一向宗几乎废去了所有的清规戒律,只说对佛抱有信心便能往生净土,某方面而言,正是这些穷苦的农民能寄予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并在长年的潜移默化下成了他们意识中难以分割的一部分。织田家虽然因为废除不必要的关所而迅速富裕了起来,却也不能即刻解决民生的问题,未能得到实际的、远超想象的利益, 这些农民便是随时能引爆的隐患。只要一向宗的僧人振臂一呼, 不管他们得到了多少优待, 都会再度在唆使下发起暴乱。

就在单纯种地的时候, 这些农民都能做出轰动的大事, 与伊势的武家相抗,甚至逼死了织田信兴。只要留着这些狂信徒,伊势的一揆便会如春草一般顽强地、一次又一次地复生——这么简单就接受了这些一揆军的投降,三郎这次的军事行动就毫无意义!!

和当初火烧比叡山的时候,由他明智光秀作为大将时一样。在柴田胜家等等资历深厚的将领仍在围困其他城池的前提下,剩下的人全因三郎的授意下由他指挥,只要三郎没有及时地发话,明智光秀的决定就是被绝对执行的。

就算——他想要将一揆军斩尽杀绝也未尝不可!

那一次的火烧延历寺,因为面巾的意外掉落,不得不连累三郎背负上“第六天魔王”的骂名,这让明智光秀耿耿于怀。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处于安宅船的明智光秀拥有绝对的武装优势,只要他注意,便不会有上次那样的意外发生。三郎身在津岛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事实,这样的话……

无论他明智光秀做下何等恶事,都不会影响到三郎本人的声名。

没错,就是这样。

三郎为人太过仁善,行事虽然雷厉风行,但是偶尔漏出的一点心慈手软已经足够让明智光秀为此忧虑甚至作好准备。之前的心慈手软——例如对松永久秀的宽容,虽然最终得到的是松永久秀投降织田的好结果,但松永久秀毕竟只有一人,麾下也是经过无数操练的正规军队。一揆军的性质完全不同,哪怕是一点的善心,也可能酿成全盘失败的后果。

武田还在虎视眈眈,明智光秀实在是不愿意去想象一旦出现疏漏,织田家会有怎样的下场。哪怕智谋并不如其父武田信玄,武田胜赖也不是能随意应付的对象!

相比之下,伊势国人口减损、可能导致粮食减产一类因为缺少这些一揆军而引发的事情,也不算什么让人头疼的事了!

……像他这样自顾自地做出决定的家臣,大概是很不讨人喜欢吧。

明智光秀不由得这么想道。

他在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应该和三郎言明的。像是比叡山延历寺的那时,也是三郎先做出了“攻打延历寺”的决定,他来选择的仅仅是如何行事,并未逾越。三郎是在津岛而非岐阜,与明智光秀目前所在的距离并非难以跨越——如何对待这一次的一揆军,如何在伊势的税收与粮食和留下一揆的势力之间取舍,都是应该交由三郎判断的事。

他所做的并没有违背一个将领的本色,但在主君相距甚近的时候,以明智光秀角度看来,这严格意义上说已经超出了一个家臣的限度。他确切地想到了两种做法——接受投降和不接受投降,各有有怎样的优劣、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却因为私心并没告知三郎,自己做出了选择。

这里面可以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不能延误时机”“一揆军态度不够诚心”,但明智光秀的本心在告诉他,即使这些理由不存在,他也一样会做出这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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