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贞不知道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当时是何种心情,难为他隐忍这么多年,这压在心底的仇恨,怎能不扭曲人的本性,也许他原本是善良的,可是亲眼见到母亲惨死,对一个孩子是何等残忍的事。
沈绾贞没说话,也没有安慰他,她知道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也许这件事一生都在他心灵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也许大仇得报那一日他能放下心里重负,活得轻松一点。
许久,二人都沉默,谁也不说话,直待平王情绪平复,看着她,问了句;“你现在觉得我的做法过激吗?”
沈绾贞要怎样回答,冤冤相报,何时是了,但是这话她说不出口,易地而处,她也许会像他一样。
半晌,沈绾贞道;“王爷的身世凄惨,报杀母之仇也没错,可是王爷想没想过,报仇的对象是否是真正的仇人?如果不是,岂不是冤枉无辜之人,让真正做恶的人,逍遥法外。”
平王嘿嘿冷笑,失望地道;“我以为你是正直善良的,原来事到临头,你也包庇自己人,难道我亲眼所见还有差吗?”
沈绾贞就把跟太后对话,并太后查出的结果告诉了他,并说出当晚看见当时情景的侍卫。
平王眯眼,看了她一小会,“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沈绾贞正色道;“你不必相信我说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查,我相信你不愿意放过真正的凶手,滥杀无辜,我相信也是你母妃所不愿意见到的。”
平王沉思,似在想她说的话。
“有的事情先入为主,可不一定就是对的,你相信你看到的,我相信我看到的,太后似乎并未跟我说谎,否则,她不会查这件事,杀人灭口岂不是更好?”
“好,我姑且相信你,这件事我会重新查,但是如果查出的结果,还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样,对不起,沈姑娘,我不会伤害你,但不等于为了你,我可以放过太后和安王。”
从平王府出来,沈绾贞心沉沉的,直到街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流,郁闷的情绪才得以舒缓,这个故事太沉重了,难怪她头一次见他,他身上的冷,拒人千里之外,自小压抑,心中充满仇恨,对一个孩子性格形成造成难以弥补的缺陷。
沈绾贞轿子一进安王府内院,一群丫鬟仆妇便围上来,皆摒心静气,束手恭立,沈绾贞搭着绣菊的手,迈步下轿,远处飘来一阵花草的清淡香气,举头,秋高气爽,天空明净如洗,两行大雁南飞。
沈绾贞唇角漫上笑,对绣菊几个道:“有日子没去花园,去花园走走。”
一行人迤俪进了花园南门,秋风送爽,沈绾贞沿着花簇中蜿蜒小径,闲步。
绕过一片老槐,眼前顿觉开阔,只见临水边,一块平坦的草坪上,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在踢毽子,沈绾贞一下子来了兴致。
那几个小丫鬟不知谁说了一声,“王妃来了”就都停下来,让出道,恭敬地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