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竺偲对这一声声太女早有不满,这四下只有两人便一巴掌拍到童隽肩头,佯怒道:“叫什么太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唤我阿偲烫嘴不成?”
“你叫祝偲?这名字真绕口,以后就叫你小祝子可好?”
“什么小柱子,你就……就唤我阿偲好了。”
“阿偲,还挺顺口。”
童隽想起当初在军营与尹竺偲相识的情形,不禁莞尔一笑。此时,也就放开来:“阿偲,我这些年虽不在上京,但你我情谊凰上定然是知晓的。我请旨之时以为凰上会遣三皇女前来议和,最终却是你来了,不知凰上是何用意。”
“三妹她从未上过战场。母凰虽忌惮我,但她更不能承受和谈失败。这场战我们开始败的太多,也打得太久了。”尹竺偲一针见血的继续分析道:“母凰身子日渐疲乏,连最爱的黍米饭,至多吃不下半碗。过完今年,上京恐怕是要翻天了。江南人稠物穰是个养伤的好地方,这场战打完了你就告病回去好好修养!”
“战打完了,我自然要交权,她们也要回归各地卫所服役。但我只担心若上京有变,我在江南恐怕鞭长莫及。殿下难道是因为姨母信不过我?”童隽其实知道这位与自己契若金兰的太女,表面风光实则身边暗潮涌动,危机四伏。她的生父章彬在她还是垂髫之年便离她而去。君后无所出,又怜惜她才将人养在身边。若不然,她的命运与那个出身便体弱多病,不足七岁便夭折的大姐或许是一样的。
但这些年妡帝对君后颇为冷淡,她宠爱的是庞贵君。庞氏一族权力日益坐大,妡帝又开始忌惮。故而为了凰位稳定,多方平衡才让尹竺偲坐上了太女之位。
尹竺偲只摇摇头道:“你留在上京也是被众多耳目紧盯,到时举步维艰越发难办。我做了这些年的太女自有打算,不必担心。”
童睦灵这个吏部左侍郎面上不拉帮结派,但暗中助三皇女有不少动作。三皇女尹竺莘被世人称赞温雅蕴籍,其实野心勃勃。这些旁人不知,童隽和尹竺偲却是心中有数。
童隽也不再多言起身郑重的拱手道:“殿下筹谋决断,自不需我多言。但若殿下有难,臣必定全力以赴。”
尹竺偲也站起身,与人并肩相视一笑,各自心领神会。其实尹竺偲并未说实话,她在上京听闻童隽沙场之上异常勇猛。即使左肩中箭,却仍坚守指挥坐镇不眠不休两三日。更是单骑狂追数里,连斩敌军两位主将。
这样不要命在别人看来是勇猛,但尹竺偲心里明白是这位挚友的夫郎过世之后。她心里再没了牵挂,生死于她都是无惧的。尹竺偲实在不放心,动用了朝中关系这才让妡帝同意她前来和谈。
尹竺偲想到这正不知如何开口接话时,转头见站在下面脊背笔直的袁勉心里便有了主意:“母凰赐你的这御卫可还合用?”
“我知道凰上放了他的御碟给我,他除了跟着我便也难有其它退路。御卫的才干也不是寻常男子能比的,我定然善待他。”
“你这次回了江南,童老将军若让你鸾胶再续,这个御卫倒是能挡一挡。”
“清闲无事,坐卧随心,才是我心之所向。可不管是谁入了府,都难免被规矩束缚着怕都难与我交心。太女啊,您的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的。”童隽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团纸包,里面是三五颗金桔蜜饯。她自取了两颗塞到嘴里,又递给尹竺偲。
“确实,确实。”尹竺偲边嚼着金桔蜜饯边思忖着,她本意不过调笑,却不想童隽竟与自己交心。
“煊儿为人处世通透大气,槐宁又意趣体贴。可谁想堂堂的太女正侍,最艳羡的不过是平凡妻夫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槐宁则是向往宽阔天地,只愿游遍大夏山河,一览天地风光。”
“而今他们只能困守府中,做那笼中金丝雀。”尹竺偲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道:“你家夫君虽然走得早,却也与你枕山栖谷过了几年逍遥日子。圆了我府中那二位,毕生也圆不了的梦。你这样想想,是不是心中好受了些。”
童隽知他是安慰关切言语,自然领会:“太女有心了,我无事的!旌儿虽然走得早但他永远在我心中,而我永远是他那个英姿飒爽的师姐。”她们这样深厚的感情,如今天各一方,又如何是用“无事”这一词能轻描淡写的带过。
太女眸子里藏着满满忧思神色,却也不愿再多说。落日将两人相视一笑的侧脸,映的金光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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