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这一去,就再难有“他日”了。
秦筝忍着从心口上涌至眼眶的涩意,点头道:“殿下会建立一个比从前更好的、一如三百年前昌盛的大楚,唐大人一定要回来辅佐殿下。”
老臣欣然应允,却引得不少官员暗自抹泪。
……
次日,唐文渊便只身前往淮阳王驻军之地,假意和淮阳王谈判。
凤郡城楼上只留了刚好够站满城墙垛的将士,做出凤郡不是空城的样子。
秦筝是和城内最后一批百姓一同撤走的,自愿留守下来的那些将士,秦筝都为他们登记了名册,厚待其家人。
因着百姓们大都拖家带口,行军速度缓慢,路上秦筝就让随行的将士帮百姓搬运东西,背着老人家或幼童赶路。
除了几百必要的维护他们安全的骑兵,军队里的其他马匹都用来帮百姓驮运东西。
秦筝自己的马车,也让给了一个临产的妇人当产房。
只可惜一路颠簸,妇人生产时,在逃亡路上连热水都来不及准备,百姓中有会接生的大娘在马车上一直喊孕妇使劲儿,里边却只传出妇人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恍若在经受剥皮抽骨的酷刑一般。
秦筝从前只听说过妇人生产是在鬼门关去走一遭,如今才算是真正见到了。
那妇人后面已经全然没力气了,秦筝命人切了片老参给她含着,一直到第二天天明,孩子才呱呱坠地。
妇人整个苍白得像是一张纸,眼皮都抬不动,只说饿,她相公拿了干粮喂给她,妇人却连发白的嘴都张不开了,哪里吞咽得下。
接生大娘摇头说,这妇人留不住了。
大军暂歇时,秦筝忙让人煮了碗热汤端过去,汤还没喝进嘴里,妇人就咽了气。
只余襁褓里那个皱巴巴的婴儿扯着嗓子哭,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条件有限,秦筝命几名将士挖了个坑,草草将那妇人葬了。
妇人的相公抱着婴儿跪在葬妇人的地方大哭,大军和百姓在晨曦里缓缓继续向着闵州迁移,没人为这个死去的母亲停留——战乱里这样的生离死别太多了,每个人都是在夹缝中找寻活路。
秦筝站在高坡上,看着底下官道上携老带幼艰难前行的百姓,抬眼望向远处淡金色的晨曦,只觉心口沉得慌。
这天下何日才得太平?
她们披星戴月赶了两天两夜的路,眼瞧着距离闵州已不足五十里地,却还是在第三日下午被一路狂追而来的淮阳王军队咬上了。
斥候驾马回来报信时,嗓音都是抖的:“太子妃娘娘,一支打着淮阳王旗号的骑兵全速朝着咱们追来了,距这里已经不足十五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