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陆时琛敛了笑意,手握成拳,抵住下颌,略作思索。
——莫非,与她同眠,他便能驱散那些梦境?
这个想法将将冒起,马车便蓦然停下。
车外的顾北低声道:“主子,到公主府了。”
陆时琛眸光微动,便暂且将思绪收起,弯身下了车。
鞋履落地之时,他抬起头,看向了屋头门前的那方黑底鎏金匾额。
望进门内,似还能瞧见亭台楼阁、飞檐重楼。
这还是记忆之中,他第一次来到这座府邸。
前世,圣人薨逝的那一年,公主府起了场大火,摧毁这座宅邸的同时,也带走了嘉裕长公主的性命。
是以,他对此处并无印象。
可眼下,看着这处陌生的府邸,陆时琛闭了闭眼,太阳穴处泛起了细细密密的、针扎似的疼痛。
见他久未动作,一旁的顾北问道:“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陆时琛滞了一瞬,缓缓睁眼,沉声道:“无碍,走吧。”
这次来公主府,他照样是易容隐匿,以书生裴珩的身份前来拜访。
——长公主虽不喜他,但终究对他有养育之恩。镇北侯被替一事,他总得提醒她一二,让她莫要轻信犯险。
而最令人信服的办法,便是亲来一趟。
陆时琛负手立于门前。
待顾北递上头刺以后,阍者便引他们入了府。
嘉裕长公主丧夫之后,便一直寡居此处,并未再嫁。
如此,她便也乐得清闲,整日在府中摆弄花草,或是整办诗社。
是以,她对“裴珩”这样的文人墨客,并不会拒之门外。
他们去时,长公主正拿着剪子,在庭院修剪花木。
背对着他们的女人,衣锦绣,挽云鬓,被尊宠浇灌的贵主,就算已愈三十,仍旧是气质卓然,华贵逼人。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慢慢停下了手里动作,转过身来——
在掀眸对上陆时琛视线的刹那,她唇角的笑意缓缓压了下去。
这样明显的反应,自然没能逃过陆时琛的眼睛。
可面上,他并未显露些什么,只拱手一揖,道:“裴珩见过长公主殿下。”
受了他的礼,长公主却没有立即回应。
在静默的对视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挥了挥广袖,对身旁的婢女仆从道:“你们先下去吧。”
然后在无人之时唤他:“之珩。”
女人的声音泠然似清泉石上流,带着些许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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