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退去,褚宁睁开眼睛,看清了床边的男人。
他安静地背对着她,身形巍巍,肩颈笔直而挺括。
似岩岩的孤松,能为她挡开所有梦魇。
见他起身欲走,褚宁忙抓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贴时,她能清晰地触到他身上的温度。
不是梦。
真的是夫君。
真的是夫君在陪着她。
褚宁眨了眨眼睛,梦中残留下来的窒息和无助终于被冲破,化作泪水淌了出来。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道:“……夫君,夫君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啊?”
她不想夫君离开。
她怕夫君一走,她便如梦中所示的那般,孤单一人,受尽了委屈。
许是她话中的哽咽过于明显。
陆时琛身形一滞,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她。
猝不及防地,便对上了一双盈盈含泪的眸子。
漾着泪光,盛满了哀戚。
那一瞬间,陆时琛的心里似也有什么东西,揉碎在了里边。
他没有甩脱她。
“怎的了?”他喉结微动,沉声道。
褚宁挪了挪身子,向他靠近了些,道:“夫君今晚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大抵是她眼中闪动的期许令人不忍拒绝。
陆时琛便被她半拉半拽着,躺到了她的身边。
然,沾到软枕的刹那,他蓦地僵住了动作。
——眼下他失去了嗅觉,便也不知,他的身上是否还有那股血腥味。
陆时琛转头看她。
她也正睁着一双水洗葡萄般的眼睛,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之时,她颤了颤睫羽,似有些羞赧地,向他靠了靠。
眼见他们的距离被拉近到咫尺。
陆时琛猝然坐起。
褚宁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问:“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陆时琛静默片刻,沉声道:“我尚未沐浴。”
***
六曲云母屏风隔开了一间净室。
陆时琛解开鞶带,褪下外裳,将其扔甩到了屏风之上。
转过身时,他果然在脱去的衣摆处,发现了几处血迹。
想来,都是在那场厮杀中溅上的。
——“镇北侯”既然已经返京,那他定然要回送一份大礼。
当初岷州的伏击,这次他在长安原样送还。
不过,他并没有下死手,就只是毁去了“镇北侯”的容貌。
想想那人捂住脸,痛苦地佝下身的模样,陆时琛的唇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想利用他,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他缓缓跨入了浴斛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