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手捧着小手炉,像刚看见她一般,惊讶道:“原是七妹妹!我还当是哪个不省事的小丫鬟呢。是我眼拙了,一时竟没认出妹妹来,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谁是你妹妹?七公主双目圆瞪,这分明是在拿身份压自己,提醒她不懂规矩的是她自己。
沈衡伶牙俐齿,她也不遑多让,冷嘲热讽道:“沈小姐这么一提醒,倒是让月华想起来了,前些时日可不是有人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嘛。说来也是,你同皇兄大婚,月华原该去庆贺的。只不过啊,我这心里藏着事情,总觉得不好过,眼见着林家就要被满门抄斩,那数十口人的性命压在心上,哪里还笑得出来?”
“原是这样啊。”沈衡含笑看着她,“我最近倒是好吃好睡的。公主年纪尚轻,睡得不好,便多点一炷安神香吧。”
苏月华听后,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好吃好睡?”她上前几步逼近沈衡,“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林家一门都是因你获罪的,光氏族子弟就有整整三十六口,这么多条人命背在身上,你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沈衡何惧之有?”
她敛衽站住,定定地看向苏月华。
“第一,林家获罪是因诬陷沈家在先,这才暴露了罪行。第二,满门抄斩乃林方知多行不义,私下买通官员,增收地方赋税,搜刮民脂民膏所致。第三,沈衡不是什么圣人,没有理由对险些害死沈家满门的人施予什么同情之心。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哪日洛贵人被害,公主还能对陷害之人同情落泪,那沈衡自会收回今日之言,亲自向你请罪。”
“凡事没有推己及人时,任何事情都是妄断。天冷了,公主请回吧。”
苏月华紧紧盯着沈衡,几次张口又想不出说辞。
她是一朝公主,虽然母妃被打入冷宫,但皇后娘娘从未难为过母妃什么,衣食住行也都按贵人品阶,连带着她也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不懂什么朝堂之事,更不明白什么民间疾苦。她只知道,她最爱的男人要被斩首了,她不知道这样的痛苦该找谁去宣泄。
皇后避而不见,父皇不予理睬,她连求情都找不到门路。
就在沈衡将要进门之时,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突然伸手,再次扯住沈衡的衣襟。
“那林曦和呢?你不是很爱他,想要嫁给他吗?他如今入狱了,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你好狠的心。”
沈衡淡淡地看着纠缠不休的苏月华。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因为我根本不会去看。那时我年少轻狂,错把公子当良人,我和他之间早已两不相欠。”
沈衡没告诉她的是,林曦和手底下也没多干净,枉死的百姓都睁着眼睛看着呢,当初那个香樟树下笑得一脸腼腆的少年早已不再。
岁月总是最诚实的东西,它可以让一个人变得温润和善,也可以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很明显,林曦和便是后者。
沈衡的决绝让苏月华一时没了主意,当下就痛哭出声,那恍若杀了她全家的架势,连王府内的管家都被惊动了。
往日雍容华贵的公主哭倒在沈衡脚边,扯着她的鞋面,叫喊着:“我不管,我就是不要他死。你帮我去说情,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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